春末夏初的时节,天亮得越来越早了,人们的活动也同时令变化一样,提上另一套渐进的快节奏。天刚蒙蒙亮,别墅外头就传来了晨练者的相互招呼声,车喇叭声……
别墅区往日是很安静的,早上也是,从没有如此嘈杂。但也许是太安静了,岑南失眠,昏暗中听觉变得更敏锐,能够听到周围的任何声响。
大脑昏沉,太阳穴一抽一抽,缺血带来的微妙感觉同时引发耳边轰鸣,不断响着滋滋电流声。
他在床上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最后只能盖着被子望着天花板,期待身体累到极点能自动关机。
孩子。岑南抱住小腹,有些心酸。他觉得对起腹中的生命,同时对程启无话可说。
这是很细小的情绪,一开始只是微微无措,无奈,旋即万千思绪涌上心头,变化为一场风暴,席卷了整个理智。在情绪的风雨中,过往相处的片段被蒙上了一层灰蒙蒙的滤镜,在大雨里飘散,每一滴雨珠都映照反射出两人的身影。
讨厌程启。程启是世界上最傻的人。他想。
那种在程启车祸住院时的情感袭来了,岑南把自己蒙进被子里,想强压下起伏的情绪。但是失败了,胸中充斥着一股酸涩。
他在昏暗中慢慢闭上了眼睛……
“王妈,南南今天怎么样?”程启风尘仆仆,身上那套便服沾着各类脏污,形容狼狈。裤脚还沾着点点黄泥,刚从坠崖现场连夜赶回来,头发也乱糟糟,像顶着一团鸡毛,其中还夹杂不知名植物的草籽。
王妈有些担忧:“夫人昨天没睡好,今早精神状态不好,眼睛有点肿,勉强吃了一点东西之后刚睡下。”
保姆并没有夸大情况。今早她见到omega雇主也吓了一跳,从来没有见过他那么虚弱,精神萎靡的样子。
即使是家里的先生没从战场上回来,omega也不会把自己弄成这样。
“怎么回事?”
王妈摇摇头:“不知道。”
烦躁感觉传来,顾不上疲惫,程启拔腿往楼上走。他心里有隐隐约约的预感,知道岑南为什么这样。
他有什么想告诉他的,为什么不发信息给他?
光滑无洁的大理石地砖被程启踩出啪嗒啪嗒的清脆的声响,回传在空旷的室内。那声音上了二楼平台慢了下来,变成了沉闷的调子,一直响到主卧门口才消失。
程启站在门口,抬手想去开门,但迟疑了一下,看了看自己的这身打扮,嗅嗅衣襟,最终没有推开门。而是往旁边的客卧走去。
岑南是被亲醒的。还没睁开眼睛,扑面而来一股薄荷清香,是浴室里新换的沐浴露味。
因为靠得很近,他能感觉到对方身上的湿气,润润的,像清晨的雾。
“唔……”他偏头去躲吻,那吻却越来越深,将口腔里的氧气夺走,钳制他不能动,无法挣脱。
那两片唇湿润,有力,吻技娴熟,令他自不觉回吻,深入。
“南南。”一吻毕,他把人拉进怀里。岑南耍小性子,扭过头不看他。
程启用温柔的力度将他的脸扳过来,看着他:“怎么了,生气了?”
岑南翻了个白眼,不想理他,眼睫轻轻颤动,意外流露出几分可爱。
“怎么了?”他还是耐心地问。
岑南还是不想说话,慢慢闭上眼,把被子拉到胸口的位置,就打算这样睡过去或者耗着。他眼底有一片青黑,脸色微微泛白,落到程启眼里又是一阵心疼。
良久,程启说:“南南你理理我。”
“我……”
岑南冷冷地打断他:“我怀孕了。”
这四个字一出,程启愣住了,大脑一片空白,接着是很多莫名的感情,如同潮水,腥咸地上升,喜悦,苦涩,忧虑……全部混杂着,升腾。
“对不起……”颤颤巍巍的声音,他在松湖炮火连天中也没有如此失态过,但在此刻,听到这个消息时,程启还是露了怯。
叹了一口气,岑南睁开眼睛,入眼是程启的一双泪眼。他有些慌了:“干吗?”
“对不起南南。”程启不断重复着这一句话,他哭起来像一只笨拙的棕熊,按理来说这种强大的肉食动物是很少流泪的,除非情绪波动大或者眼睛里进了脏物,因此程启此时看起来特别滑稽。
“你哭什么?我都还没哭。”岑南无语了,混乱的心情稍稍疏解,积压着的阴霾逐渐从胸中散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