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房租也相应的越来越低,却吸引了一大帮有特色的苍蝇馆子入驻。
后来,久而久之,这边开始小区多了起来,人气也旺了起来,苍蝇馆子们却一直苟着,因为足够好吃。
时至今日,浦南路这边,已经浑然不像浦东,而像是浦西,端的是生机勃勃,乱乱糟糟。
岳琪就是和武小磊在这样的一家苍蝇馆子吃着烧烤。
老板是延边人,老板娘似乎更为传奇,据说是脱北的朝鲜女人。
店铺很小,小到只有四五张桌子,小到发票都未必能开得出来。
油黄的灯泡悬在低矮的天花板上,将斑驳墙皮照出暖融融的裂纹。
两扇推拉窗大开着,穿堂风卷着炭火气和肉香在不足二十平米的空间里横冲直撞。
烤架上的烟雾袅袅升腾,在灯光里织成一张金色的网,罩住武小磊举着啤酒杯的手,罩住岳琪鬓角滑落的碎发。
烤串在铁网上滋滋作响,五花肉肥瘦相间,蜷成金黄的月牙,油脂顺着纹理坠进炭火,炸出细碎的火星。
鸡翅表皮泛起琥珀色的焦斑,蜂蜜裹着白芝麻在热气里结晶。
明太鱼干蜷成弓形,脊背被烤得微微发皱,辣椒面星星点点洒在泛白的鱼肉上。
牛板筋在炭火里膨胀,边缘卷成透明的波浪,撒满的孜然粒随着铁网的震颤簌簌作响。
塑料方桌上堆着小山似的烤串签子,玻璃盘里的泡菜汤还冒着热气。
岳琪右腿蜷着,踩在老旧的木长凳上,然后夹起一串油亮的羊肉串,顺着签字,用牙呼哧呼哧地把肉给撸了下来。
一点儿不淑女啊,武小磊摇摇头想,反而有点像黄毛。
“黄毛”岳琪此刻真的是在用挑衅般的眼神看着武小磊:“知道姐姐为啥不让你加班不?”
武小磊恬不知耻地说:“你……想和我约会。”
顺着“呸~”的一声,她居然真的吐了一块肥肉出来,“我是看不惯你天天加班。你加班,就是在卷别人。懂吗?”
“卷别人?”武小磊似懂非懂。
“对啊,你加班,别人不加,显得你多能耐似得。然后呢,别人为了领导面前好看,也开始加班。然后,你又想把他比下去,又开始加更多班。很多公司最后就是毁在这个上面的。”岳琪叭叭叭地说了一大堆。
然后,她将烤得焦香的玉米棒掰成两半,开始啃着。
“可是……我没想卷别人啊?”武小磊很诧异,他当然没考虑那么多。
“判断一个人当然不是看他的声明,而是看他的行动。”岳琪引用着恩格斯的名言,“即便你不想卷别人,最后也还是个互相往死里卷的结果。”
她兰花指一弹,弹飞了手上的一点灰:“工作不是全部。明白不?Worklifebalance。”
武小磊苦涩地笑着。
他当然知道工作不是全部。
但现在的他,亟需工作给他带来收入和成长。
再者说了,他的Life已经被荆湘搅得七零八落了,哪有任何Balance可言。
“我做不到。”他说。
岳琪没想到他会当面拒绝,惊讶地瞪大了眼睛。随即,她就蹙着眉,凶巴巴地伸出手,又准备去拧武小磊的耳朵。
“啪”的一声,武小磊把她的手拍开了。接着他站起来,高大的身躯几乎要顶到小酒馆的天花板。
“岳琪,你不明白,我也不需要你明白。但是你记住,这个世界,不是人人都有摸鱼的权力的。
我可能是你最看不起的牛马,但我无怨无悔,因为我还有重重的磨要拉。”
说罢,他拿起桌上的半杯啤酒,干了,然后不告而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