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纹路似月华流淌而成,蜿蜒至眼尾时忽作飞白,衬得凤目流转间恍有星河暗渡。
眸光所及之处,浮尘自觉避让三寸,连最桀骜的云霭都驯服地匍匐在她足边。
唇色淡若新雪初霁,却因天生唇角微扬,凝成道似笑非笑的弧。
颈项线条如鹤引清唳,延伸至锁骨处忽然收作惊心动魄的窄,雪色衣襟间悬着枚玉坠,细看竟是朵含苞的优昙花,瓣尖凝着将坠未坠的星辰,素履踏过瑶台玉阶,步步生出的不是莲花,而是霜花结成的星图。
当西风吹乱她袖口云纹,几缕发丝拂过唇畔时,整座仙山仿佛都落了一场琉璃雪,雪粒却避开了她的身影,只在三尺外织成朦胧光晕,恍若天道特意为这具仙身框了道凡人勿近的结界。
“千狐门,何时来的男弟子,汝是何人?”没办法,既然见面了,也只能继续装下去了,现在的她不是他的师尊凌慕雨,而是太上碧落真仙炽霞。
“不,在下并非千狐门弟子,只是受千狐门宗主所托在此处休养生息。”
“等等……神通屏敛针?”凌慕雨故意用神识探看了一遍他的头顶,绷着脸瞪着他道,“汝与吾宗是何干系?”
“回禀仙人,吾辈乃仙人凌慕雨弟子,师尊与仙人师出同门,师尊近日受功法所累,遣我下山为师尊寻师祖秘宝绝情剑,然弟子驽钝,多年找寻未果,还望师伯指点迷津!”
“……此为天机,不可泄露,吾也不能帮汝。”凌慕雨停顿了一会儿才开口道。
“可是……”
“此为吾师妹之劫难,她命中注定有此一劫,吾等不可干涉,汝可知晓?”凌慕雨这话并没有掺假,这是当初她发觉自己已经开始被绝情功反噬找到师姐后,她对自己说过的原话。
“……弟子谨记。”萧烟云却完全不知情,他不知道眼前的人就是自己的师父,而这一次有关绝情剑的线索又落了空,他那忧郁的眼中也是数不尽的愁苦。
抱歉了,徒儿,这本是我自己的劫难,却让你陷入这尘世纷扰之间,希望你不要怨恨与我。
凌慕雨下意识地想要伸手抚摸他失落低下的脑袋,可还没触碰到就又收了回去。
“汝对此地可还熟悉?”
“大概的地方,我都知道。”
“很好,带吾去狐妖诞生神树,吾要再探究一番灵狐仙子陨落的原因。”
“灵狐仙子究竟是被何物所伤,竟然如此多年都未曾回归?能伤及仙人之物,在这凡间怎会存在?”
“汝很敏锐,没错,这就是问题所在——仙人是不可能被害的,不仅是凡人修为与仙人天上地下,而且一旦踏入仙人境,被天道所认可,踏入天界之门,成为上界之仙,周身都会有天道加护,就连上界的仙人互相之间都不可侵犯,连仙人与仙人之间都不可能残杀,区区魔教恶徒,天魔邪祟又怎能伤到仙人万金之躯……可为什么,灵狐仙子会在凡间陨落?”
凌慕雨自己也是十分困惑,灵狐仙子虽不似九龙仙尊,仁德王那般骁勇善战,但实力是实打实的仙人境强者,甚至周身还有天道加护,怎会被魔教天魔之辈伤到几近魂飞魄散?
刺眼的阳光浸透诞生树第九层枝桠时,最后一滴狐火正从灵树果实上滑落。
这株贯通天地的古树通体泛着幽蓝光泽,主干如同被锻打万年的青铜鼎,裂纹里流淌着金色树汁。
遮天蔽日的树冠垂落无数气根,每根末端都悬挂着半透明的琥珀色果实,还剩下数十位没醒来的狐妖,不久前求仙降子仪式的新生狐胎,此刻正在她们腹中凸出一块明显的凸起。
草原上散落着仪式残留的玉铃铛与银丝绦,沾满晨露的草叶泛着金纹。
三名狐耳巫女赤足踩过沾血的符纸,雪白襦裙被风掀起时露出脚踝铃铛,叮当声惊醒了沉睡的青铜树皮。
那些镌刻着狐尾纹的树皮突然翻卷起来,此刻爬满枯槁的蛛网。
“上月结的七百颗胎果,只熟了三颗。”最年长的巫女踮脚擦拭树根处的图腾,石雕灵狐仙子像的尾巴断了两条,“仙树的灵力也越来越寡淡了,往常这时候,仙子的裙裾该飘到第三重天了。”
风掠过一望无际的草海,将褪色的祈愿符吹向天际。
曾经缀满树梢的玉髓风铃早已哑了声息,唯有枝桠间垂挂的脐带状藤蔓还在簌簌作响——那是曾经灵狐仙子用发丝编就的命线,如今半数已化作苍白的灰。
夕阳沉入树冠时,整株青铜巨树开始渗出淡红的树脂。液体流过树皮裂缝的声音,像极了仙子陨落那夜的血雨。
“啊,是姑爷……是仙人,弟子有礼了。”几位巫女这时察觉到了萧烟云和凌慕雨的到来,虽然她们未曾见过凌慕雨,但能从她身上感觉到与灵狐仙子极为相似的气息,于是推测这也是一位来自上界的仙人。
“这里没有你们的事了,先去休息吧。”
“是。”
凌慕雨围绕着参天巨木来回踱步,伸出手来抚摸着树干上的每一寸褶皱,最后停留在那残破不堪的灵狐仙子雕像旁,探测了一番里面残留的灵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