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弋不禁在心里想,往后余生,就这样腻歪在娘亲身边,多好……
可惜的是,这小小的夙愿,暂时还见不到希望。
无论多不情愿,萧弋仍旧从王氏肩上抬起头,一本正经地跟王氏和春韶辞行。
他必须得去找沈夜了,去找那个,他心间最重要的人。
王氏听到萧弋要走,还没从对儿子的爱抚中回过神来,兰雅已先她一步开了口,愣冷睨萧弋道:“你怎知沈夜去向何方?”
“说真的,我特别希望自己猜错。”萧弋语焉不详,一轱辘就从床上起身。
王氏虽然动不动就犯糊涂,可也并不傻,自当瞧出来萧弋去意已决。
她没有阻拦萧弋,只是悉心地给萧弋整理衣襟,一边亲手为他梳顺头毛,一边又叮嘱他,不论做什么都要顾及身体、万事小心。
萧弋临出小院子时,又被兰雅喊住,甚至破天荒地听到兰雅叫了他一声“弋儿”。
“雅姑姑,还有事?”萧弋驻足回眸。
兰雅依然板着脸,音色却柔和了些:“你母亲也得有人看着,我一时半刻不会走。你撑不住的时候,就回来这里找我。”
“嗯。”萧弋浅笑着点头,心里又添暖意,更看穿了兰雅刀子嘴豆腐心的事实。
萧弋要去的地方,离着西山地界大老远,大邺国都燕京城,也是途中绕不开的一站。
这日瞧来,京畿重地却不太平。
前几天妖风大作、百年难遇,不少年久失修的民宅遭了殃,用不着进城,就能瞅见连成片的断壁残垣。
再者,朝廷又在城门楼子下新糊了一长溜皇榜,引得无数百姓指指点点。
不看不要紧,一看不得了。
那一大排皇榜,竟都长得一模一样,全是对前锦衣卫指挥使沈夜的通缉令。
沈大人威名远扬,一直尽职尽责、备受民众爱戴,怎会在一夜之间深陷泥沼,非但被圣上革职、还成了十恶不赦的罪犯?
这换谁谁也不敢信,大伙儿议论纷纷,全都恨不得挖了自个儿的眼睛,有人猜测着沈大人究竟犯了什么事儿才会惹了圣怒,也有人一厢情愿地为沈夜愤愤不平。
萧弋把兜帽往脑袋上一遮,混入人群中,一字不落地扫了遍皇榜,却又见前两天被自个儿打发到城内的瘸腿老大爷王宣,正朝人头攒动处硬挤,似是也想要瞅瞅,那皇榜上写了何等大事。
王宣惦着脚尖一昂头,便阴差阳错地瞥见了萧弋。他难掩仓皇,麻溜地就冲萧弋身边来。
萧弋照旧保持低调,直到带着王宣走到没人的死角,才准许王宣开口。
王宣前两天刚和萧弋沈夜俩人打过照面,见过沈夜不省人事的模样,当前看了那皇榜上的白纸黑字,又见萧弋孤身一人,当然是又惊又疑。
萧弋神色从容,道着“宣伯别慌”,先让这位老大爷给自个儿讲了讲,京城这几天发生过什么。
王宣不免唉声叹气,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对萧弋道,城中王氏原先居住的那所民宅,委实是处危房,狂风过境,那宅子就和外城这些触目惊心的破屋没啥两样,屋顶和半边墙体,一口气塌了个稀里哗啦。
他唏嘘不已,说自己侥幸逃出生天,还得多亏一票热心肠的人马,又由衷感谢老天有眼,教王氏提早搬走,方能逃过一劫。
按理说,百姓受灾,朝廷原该负责,但把王宣从废墟中拽出来的那伙人,却非朝廷官兵。
“殿下,我瞧那些人个个都是青壮年,和普通老百姓也没什么区别,可又听到他们说起什么什么楼……对,‘往生楼’!这好像是个江湖上的组织?”
王宣可劲儿回忆,老眼再往远处一眨么,立马又指着城门道:“殿下你快看,就是那些人!他们都是最近几天往生楼招募的人。天呐,人数怎么比前天翻了那么多倍?他们、他们这是要去哪儿?”
萧弋顺着王宣所指望去,但见大几百名身强力壮的民众,自发组成支声势浩大的队伍,正在领头的么喝下,被一车接一车地拉往城外。
萧弋默然不语,面色也平静如初,只因这景象,令他想起了《天机令》原书中的几句叙述。
照原书来看,现在的时间点,已是剧情大后期,萧弋的原身,早该成了沈夜剑下亡魂。
书里还说,萧晃一心修仙、不问政务,乃至天灾人祸致使百姓流离失所,他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