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你个吃里扒外的臭小子!亏姐姐我那般掏心掏肺地待你!你竟联合朝廷的人来耍我!”雪司舆“哎呦呦”揉着胸口,义愤难平地招来手下数人,“给我死死盯住敖人那头的动静,一旦萧司非离岛,立刻带他来见我!”
手下人等领命离去,却又被司舆大人召了回来。
寒江雪气鼓鼓地瞪圆眼:“你们用什么法子都好,我只一个要求,要活的!”
诚然,萧弋甭管再怎么苟延残喘,时至今日,最起码也仍是个活人。
作为活人,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刚才他人还在平台之上时,就已经瞄到了沈夜动作。
中心岛上,族长继任典仪和对罪人的刑审均已尘埃落定,敖人同胞们无不尊重族长的决断,大多与亲朋眷属走的走、散的散。
萧肇处理完余下事务,就听谢峻着急忙慌说着沈夜长久未归的事情,还是萧弋礼貌打断谢峻,说沈大人自有分寸,让他不必多心。
萧弋如今虽然已非戴罪之身,但萧肇身为族长,说一不二,仍要即刻将萧弋驱逐出领地。
带萧弋返回原来那座岛后,萧肇便屏退了身边的敖人手足,甚至也暂时远离了谢峻和温让,独自一人严肃地望着萧弋。
萧弋会意,明白萧肇这是有话想说。刚巧,他也还有要事需与萧肇言谈。
从玑玄子处讨回那把名为“逆鳞”的宝刀,萧弋就也支开了身边这位叽里咕噜个没完没了的老前辈,请他先去别处玩耍。
萧肇带萧弋行至海岸栈道,放眼远望,幽沉问萧弋道:“其实那天夜里见到你,我就想问,既然从那场海啸中生还,你为何不一走了之、反而要回来?回来意味着什么,你很清楚。”
萧弋目色清宁:“不将我处决,你便始终深陷沉痛的往昔,觉得自己愧对亡父、愧对族人,这滋味儿一定很不好受。但更重要的是,我是个很自私的人,才不想自己永远背负罪名而生。”
萧肇深皱眉心:“的确,不杀你,不足以平民愤。”
萧弋偏个眼眸:“可你没杀我。”
萧肇脸色凝重:“直至行刑,你都淡定如初。沈大人已告诉你、我不会杀你?”
萧弋摇摇头:“正相反,沈夜只和我说,你要处决我。”
萧肇:“那你……你一早料定我不会杀你?”
萧弋:“如果一定要说,我提前想到些什么。我就只想到,沈夜算是帮了你好几回大忙。你敬重沈夜,他的话对你而言,总归有些分量。”
没错,让萧肇坚定心念、放萧弋一条生路的人,非沈夜莫属。
敖人手足三番五次劝萧肇将萧弋就地正法,可萧肇一拖再拖、只下令把萧弋关押,自是因为,忠孝信义古难全。
萧肇心中不为人知的郁结,瞒得过其他人,却瞒不过沈夜。
助萧肇平定叛乱,便是沈夜说服萧肇的契机。那日回程之时,他单独给萧肇讲了个先人的典故,借古喻今。
斩首号令,割发以代。这即是所谓的“削发代首”。
所以当时谢峻见了,才会由衷赞叹这计策精妙,而后又嗔怪萧肇和沈夜对他有所隐瞒、教他干着急。
海风吹过,萧弋受了凉意侵袭,不禁又是几声低咳,脸色愈发苍白。
“阿肇,杀父之仇不共戴天,什么‘一笑泯恩仇’,换做是我,我也做不到。我明白,今日削我族籍、逐我出境,已是你最后的底线,也是对我最大的仁慈。”
他神情虽清逸翛然,却掩不了一身病气呼之欲出。
“现在你我两清,从此形同陌路,谁也不欠谁,”萧肇放声长叹,转脸凝望萧弋,“你……”
他像是有话想说,但几度欲言又止。
萧弋:“怎么?”
萧肇:“你的病症……往后,多保重身体。”
“生死有命,强求无意,”萧弋淡漠笑着,掂了掂手上的逆鳞,“阿肇,我知道无法久留,但还是想同你聊聊别的。”
萧肇其实也早就留意到,萧弋身边的那个以“本尊”自居的“小孩儿”,对这把环首刀很是宝贝。
萧弋缓缓拔刀出鞘,指尖于乌黑亮泽的刀身摩挲,萧肇顺势看去,便见到了“蓟王萧兼,自作用刀”的篆书铭文。
“蓟王,萧兼……这是——?!”萧肇大为震惊。
“阿肇,你再往那边看。”萧弋抬手指向远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