葡萄村地势凹凸不平,有些建在低洼处的房子已经被洪水冲毁无法居住,地势较高处的则稍好一些。
陈家属于后者,院墙还是用砖石白灰砂砌成,而非一堆就倒的夯土墙,放眼整座村子,陈家的受损程度是最小的。
即便如此,洪水还是带进来了厚厚一层淤泥和污物,足足到人小腿肚子那么高。
陈君迁让沈京墨找个高些的地方稍等,但她执意与他一起清理,说多个人能更快些,他没再拒绝,只让她在外头稍后,等他把院子里的淤泥清出去,才让她进来。
两人先将东屋中的淤泥清理了出去。
好在陈家的屋子都不大,清理起来花不了多长时间。只是东屋中为二人新婚添置的家具不少,犄角旮旯满都是淤泥,两个人忙活了整整半天,才把各个角落都清理干净,用干净的水冲洗了桌椅柜子,又从陈大的药匣里找来些草药把整间屋子都熏了一遍。
万幸洪水并未淹没院中的水缸,加上暴雨连着下了几天,原本半满的大水缸此时已经完全满了,又沉淀了一晚上,除去底下厚厚一层泥沙,表面的水已经清澈可用了。
不过山洪刚过,饮马河水浑浊不堪,几日内都无法取水,这一缸水他们得省着些用,清洗过东屋的水又把打扫过后的西屋和厨房也洗了一遍,这才倒掉。
中午有人送了些吃的来,数量不多,陈君迁只能勉强垫垫肚子,又留了一些给沈京墨晚上吃。
饭后又清理了一下午,屋子总算能住人了。但原先的床褥大都被洪水冲走,床也潮湿阴冷得没法睡,二人只能将桌子凳子擦干净拼在一起勉强休息了一夜。
翌日清理继续。
陈君迁把几间屋子上上下下检查了一遍,该加固的地方加固,修缮好了前院,才开始修整后院。
陈大的菜地自是没了,只剩下几根被打烂的菜叶东一片西一片的插在泥上。
鸡窝还算好的,陈君迁上山前把鸡窝搬到了高处,猪圈门也打开了。
昨天下山时,路边的泥泞里躺着不少死鸡死猪,都是被大水淹死后冲带出来的,陈君迁对家里的两头猪三只鸡也不抱希望,清理后院,也是想在尸体发臭之前把它们扔出去。
谁成想,他刚一进后院,就听见一声嘹亮的“咯咯”声在头顶响起。
陈君迁循声找去,一抬头,正和西屋房顶上一只红色的小脑袋对上了视线。
“二红”尖尖的鸡头转动了几下,看向了院子角落的那棵大树。
陈君迁也跟着看去。
老树枝杈繁茂,叶影之中隐约透出些许粉色,不时发出几声哼唧。
陈君迁赶紧把后院收拾了出来,爬上树去,把两头饿了三四天的猪赶下来,又爬上房顶,把“二红”也抱了下来。
两头猪三只鸡,如今还能剩下三个,他已经很知足了。
洪水退去的第三天,陈君迁和沈京墨把家里没被水淹过的食物清点了一遍,分了些给无家可归的村民,又把还能用的衣裳床褥清洗后暴晒药熏。
做完这一切后,沈京墨看着眼前总算干净了的小院,轻轻松了口气。
相比之下,其他人家可就没这么幸运了。
下山的第一日,陈君迁就让所有人各自检查自家的受损情况,能住人的房子便自己打扫加固,不能住人的暂时住在其他人家中,实在住不下的,在村中找片空地临时搭建棚子暂住。
他本想将自家院子也当做临时住地,但村民们不忍打扰他与沈京墨,都找了借口另寻别处去住。
三天过去,住处基本都有了着落,只是各家财产都损失惨重,洪水淹死了不少家畜,有些侥幸活下来的,为了躲水都跑上了山。葡萄村附近山林茂密,几只鸡鸭猪鹅跑进去,想再抓回来根本就是痴人说梦。
更要命的是庄稼,为了方便灌溉,大多数人家的地地势都低,大水一冲,便什么都不剩了。唯有些在山上平坦处种的庄稼还算安全,但数量极少,又被大雨打过,能不能把明年的种子保住都难说。
眼下众人家中都没剩多少粮食,而通往永宁县的路又被大雨冲毁,一时半会出不去——
下山第二天晌午,谢遇欢就带人赶了过来,却被崩塌的山石堵在了半道,只能派人小心翼翼翻进村来找陈君迁。
他那时才知道,永宁县到葡萄村的路上,有一片松动的山石在连日大雨冲刷下山体滑坡,那处又正好是低洼地段,很快就变成了个蓄水池。
雨水积少成多,最终在几天前的夜里将其冲垮,涌入葡萄村。
幸亏一路上还有崩塌滚落的山石阻挡,水漫葡萄村的速度才有减缓,否则陈君迁去接顾婶,八成就回不来了。
但这些山石块头太大,就算把能找来的人手都用上,也得花个三五日才能把石头弄碎搬开。
衙役把谢遇欢的话原封不动地报知陈君迁。
他了解了如今的情况,又确认过陈大和陈川柏在县里安然无恙,以及除了葡萄村,永宁县其他辖地受灾并不严重后,才让衙役回去,并让谢遇欢想尽办法送些吃的进来。
第三天,几名衙役背着好几袋粮食,翻过高高的北山,总算把当下最紧要的东西送到了葡萄村人的手里。
村民有了吃的,陈君迁才有心思去解决剩下的事。
当天下午,陈君迁聚集各家男人,分配了接下去的事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