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秋已经结束,我和村子里许多人渐渐混熟,阿莲还是那副模样。
她不愿意和人有过多交往,即使是我也一样。
每个晚上,她都用一块石头反复打磨那柄便宜的剑,眉头深锁,我看了都有些害怕。
她显然迫不及待要见血,但迟迟没有谁能给她砍。
陈无忧神出鬼没,宋颜那里的指令似乎永远是等待。
晚上我已经躺好,阿莲却还是坐在床边,怀里长剑寒光烁烁。
我受不了磨刀石舔吮刀刃的声音,伸手出去抓住阿莲的腕子:“明天我们出去钓鱼吧。”
“钓鱼?我不会钓鱼。”她抬头看我一眼,嘴角绷得紧紧的。
“我已向王叔借了两副竿子,可以教你,很有趣。”我轻声说。
阿莲沉默不语。我撑起身子,慢慢抚上她的脸颊:“记得你当初说,我帮你去北方,你给我身子?”
“我每晚都和你一起睡。”
等我睡着了再上床也算?我笑笑:“可我没有带你去北方,也没能让你复仇。教你钓鱼,就算补偿你,怎么样?”
“谁要你补?”阿莲抿了抿嘴唇,慢慢低下头去,黑发披垂。她的肩膀看上去异常僵硬,手感如同顽石。
“就权当放松,好不好?你未免把自己憋得太狠。”我按照自己那点浅薄的按摩知识揉捏阿莲的肩胛,忙里偷闲从她手里拿走那块水淋淋的磨刀石。
她没有说话,我只管把这当作默许。
不知是不是按摩起了作用,阿莲乖乖上了床躺下。
我试着把手环过她的肩膀和腰肢,也没有迎来拒绝或者反抗。
“人一天需要至少八个拥抱才能活着。”我贴在阿莲颈窝里说。
“什么歪理。”她低声说,缓缓抬起手,搭在我的脊背上。
再度骑马出行时,风已比当初遇上林远杨那次冷冽的多。
我添了件衣服,阿莲却不怕冷,穿的还是那件破了又缝缝补补过的白裙。
我对钓鱼也只是略懂,没费心思找什么窝点,反正出来的主要目的是陪阿莲散心,便在上次经过的石桥处停下。
洒下饵料,我教着阿莲握好钓竿,便并肩坐在石桥边缘。
一时天地间只剩风声,浑浊河水拍碎在桥墩上,激起碎玉般的浪花。
阿莲耳边,散乱的发丝飘荡。
“我从前会很压抑,一个亲戚就带着我出去钓鱼。这么静静坐着,感觉好很多。”我微微偏过头去,把视野留给灰色荒原和阿莲的侧脸。
“你压抑什么?”阿莲静静开口。
“嗯……”我想不出如何向这样一个女人解释高中和高考,只好换个说法:“从前我在家乡,年轻孩子要靠一两天的表现决定未来。那之前的准备过程,很压抑。”
“你说科举?那东西早结束了,你应该赶不上才对。”阿莲扭头看我一眼。
“科举?这里有这东西?”我一愣。
“妖兽增多之后就取消了,已经过了快一百年。”阿莲已经习惯了我的一无所知:“从前晟朝的人口比现在要多,如今朝廷元气大伤,主要功夫都在休养生息上……近几年却又开始不安分。”
“妖兽啊。”我一愣。
当初在山林里荒野求生,是见过些奇形怪状的生物。
那时万念俱灰,后来又莫名其妙卷进宋家的事,竟然一时忘了这档子事。
阿莲叹了口气:“周段,你到底是哪来的?我已告诉你我的从前,你却什么都没说。”
“该怎么跟你说呢?”我挠挠头,“很远很远,不是晟朝。”
“那就是异邦了?跨过海跑这么远,却独自一人流浪。”她回过头来,深红眼睛微微闪烁。
“都有妖怪了,一个来路不明的人物不该这么难接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