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顿钢琴班的老师曾经在弹奏的时候说过,钢琴是绅士的乐器,一首曲子在不同弹奏者指尖会有不同的风格,有人是优雅动人宁静致远的抒情派,有人是情到难以自持的激情派。
周灵昀两种都不是。他似乎要冷静得多,也要随意得多,修长的长指游刃有余地落在黑白琴键之间,每一个音都干净利落,大概也因此,这首曲子在他指下并非缱绻温柔,也没有曲子本身月光流淌在水面的静谧感,反而似有若无地让人感受到一种与这首曲子相违和的生命力。
每个音符恍若是一只亚马逊海面振翅的蝶,成千上万的蝶群纷飞而下,引来水汽,变成今晚城市的一场大雨。
一曲完毕。
二楼有人吹了个打旋的口哨,大概是认识的人,带着点起哄的笑谑。
周灵昀懒得抬头,干脆没理会。
小提琴的独奏很快重新响起,餐厅回归原样的气氛,刚才的钢琴曲结束得像是没出现过。
“钢琴和小提琴以前学过,但也都废得差不多了。”
周灵昀踱回椅子坐下,摘下嘴里没点的烟在指尖把玩着,回答她刚才的问题:“刚弹错两个音,听出来了么?”
这首曲子是菲顿钢琴课的考试曲,也是温知语唯一会的一首。
温知语忽然有点好奇:“那你当时通过考试了吗?”老师最爱这首曲子,评分很严。
“没考,申请免修了。”
周灵昀似乎回想了下,看着她:“报了个作文强基的选修班。”
温知语反应了两秒,低头翘了下唇。
敛下这个没忍住的笑之后才开口评价:“很明智的决定。”
看她心情好了。
周灵昀就觉得这钢琴弹得也还有点用。
男人不怎么着调地笑道:“还行。”
窗外一朵闪电绽开。
周灵昀撩眼皮往外看了眼,雨势变小了。
温知语也不知道为什么,在这个时候脑子里忽然想到几十分钟前在高铁站那会儿看到的那张照片底下的某条评论。
——周公子睫毛好长,这么垃圾的像素都看得见。
温知语看他的侧脸,确定结论:“你睫毛是挺长的。”
周灵昀少见地愣住,很明显的几秒。
反应过来的第一秒是眼皮缓慢地开合了下。
然后周灵昀很轻地挑了下眉,开始笑。
是看得出来明显被取悦的那种勾唇笑,又莫名勾人。
一直到回到九樾湾,搭电梯上楼,男人眉骨眼梢的笑意居然还没散。
温知语都不知道他突然在高兴什么。
周灵昀不紧不慢地跟在温知语身后。
温知语输入密码,滴答的解锁声响起。
她回头,撞进他的视线。
和之前每晚几乎相同的场景。
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男人这会儿看她的眼神更深,不像之前漫不经心,变得直白、迫人。
走廊很安静。窗外已是夜幕,雨水从玻璃窗连绵滚落。
空气都仿佛被牵扯得暧昧粘稠。
照常道别的话在嘴边卡了一下。
视线对上。
两秒后男人先开了口。
温清音清磁低缓,叫了一声她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