袭击每天都在发生,有些时候是生命学派和前联盟政府的残党,有些时候是混杂在舰队里的异种,有些则是自由军内部的成员——或者说,应该称之为“前自由军成员”。
自由军在半个月前分裂了。
导火线是自由军领袖律茉在1022号文明紧急军事协议上签署了姓名。
她代表自由军接受在紧急文明状态下,植入检测器,24小时无间断监控精神波动和生理波动的临时战争法。
这一项应对异化的紧急协议在自由军内部掀起了轩然大波。
相比习惯于被统治被管控——或者应该说是“麻木”的联盟公民,自由军成员更自由,也更注重个体精神的独立和完整。正因为不愤于联盟政府的高压管控,监控政治,他们才加入到这场漫长的反叛和抗争中。
个体平等的自由,精神隐私的自由,不受监管的自由。
律茉在1022号文明紧急军事协议上落笔的瞬间,自由军几个世纪以来的宗旨和牺牲不复存在。
“——最初,他们说是为了生存。
后来,成了常态。”
短短的两句小诗在自由军内部传播。
绝大部分成员在现实存亡面前,选择了接受,但仍有一部人,他们认为这是无法原谅的阴谋与背叛。高层的争吵愈演愈烈。由于律茉以自由军领袖的身份,第一次正式参与联盟官方军事会议,部分高层怀疑她背叛了自由军的纲领,走上了令自由军成为“新政府”“新军方集团”的道路。最终,在“曼达拉系统”重启的第二天,三名自由军高层带领十几名高级军官出走。
基于领袖律茉迅速冷静的行动,这场自由军内部的分裂很快就被压制下来,没有波及到更多的基地,“曼达拉”系统在自由军中也顺利实行。
出走的自由军满怀愤懑地称自己为“流浪集团”,站到了往昔战友的对立面。
不过,这些分裂出去的“流浪集团”,他们的愤慨在“曼达拉重启”和“植入纳米检测器”上,攻击“尖刀行动”也只为了引起注意,发出控告。
真正的麻烦和骚动不是他们。
是阻抑剂。
阻抑剂产能有限,在短暂紧迫的时间内,无法提供给公众,只能集中全力供应给参与“尖刀行动”的人员。但……生命学派和联盟政府毁掉了公民对官方权威的最后一丝信任,许多人从一个极端走向另一个极端。
在身边的人与自己随时随地都有可能异化成怪物的恐慌下,前所未有的动乱爆发了。
尽管紧急军事文明会议竭力遏制,但“联盟秘密将阻抑剂提供给上层阶级”“尖刀行动是障眼法”“只有阻抑剂是唯一的活命机会”的谣言还是很快地传播开来。在大恐慌之下,积年以久的不信任爆发出来,许多人开始不计代价地进攻阻抑剂生产基地。
极端组织在恐慌、愚昧和混乱的土壤中滋生,与生命学派的残党暗中勾结,煽动起一次又一次针对尖刀行动远征舰队的恐怖袭击。
面对他们自杀式的干扰行动,
一开始,紧急联盟军事会议还会象征性做出一些反击。
等到时间越来越紧迫,大家连愤怒的余力都没有里,所有人所有集团,全身心投入到决定整个文明生死存亡的“尖刀行动”。就像眼下,约克森远远看到自由军叛党袭击的一幕也升不起其他什么情绪。
约克森最后检查了一遍战舰针对母巢的波频干扰器,便通过打开的星舰进出平台,进入到代号“鸢尾”的银翼战舰内部。
进入星舰后,约克森的脚步忽然一顿。
只见,银翼家主站在鸢尾星舰的一处舷窗前,居高临下地俯瞰整个太空港。
“他”墨发垂到肩头,俊秀优雅,身姿挺拔。
脸庞半隐在阴影中。
一瞬间,约克森没来由地感到一种悚然的寒意。
约克森顿时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明明站在舷窗前的“银翼家主”和三年前一模一样,却莫名地让他升起一种无法形容的恐惧。
仿佛……仿佛站在那里的不是人,而是一个……一个比见过的所有异种都更恐怖的怪物!
这丝恐惧和寒意过得极快。
等约克森想要定睛再看的时候,“银翼家主”已经转身离开了。
也就是在“钟柏”的身影消失在舱室门口的时候,约克森才陡然惊觉,自己全身上下的肌肉已经紧绷到有些酸涩——意识到这点的瞬间,约克森的脸上刷地沁出了冷汗:不!不是这一次才觉得恐怖!
约克森想到了什么。
急忙忙匆匆调出了自己的个人纳米级植入式监控器每日数据记录表。
这种纳米级身体检测器监测的数据非常繁琐非常多,普通士兵根本看不懂,但对约克森这种曾经参与过全数据社会监测系统的研究员来说,并不算什么难事。快速查看了一下自己的生理监测数据后,约克森的脸色彻底变了。
他寒栗地发现——
在“银翼家主”回归之后,每一次见到“他”,自己都处于无意识的紧绷状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