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同黎渐川对视着,漆黑的眼瞳微微晃荡出了一层光,像干净清浅的水,又像迷离绰约的星云。
他这时倒不像猫了,而是像小狗,赤。裸裸的一双眼睛,再不掩饰对人的依恋。
“哥不能继续送我了,对吧?”他问。
黎渐川说:“我没权限去基地。”
说完,他无法再和这双世界上最美好的眼睛对视了,于是单手把宁准抱起来,抱到自己腿上,给了他一个充满禁锢感的拥抱。
再开口时,熬了一宿的声音更哑,沉沉地拉扯着胸腔的震颤:“有事儿给哥打电话……没事儿也可以打,你喜欢就行。”
宁准在他颈侧蹭了蹭,小声道:“别忘了我,哥。”
几分钟后,徐远畅交接完了,过来敲了敲车窗。
车门应声而开,披着一件过大的冲锋衣的宁准迈下车,和接应的人简单说了两句,上了越野。
一阵轰鸣的发动机声,越野倒车转向,缓缓驶离了塔钦,开上了冈仁波齐。
等到那块黑色的车屁股彻底消失不见,黎渐川才按关了车窗,将自己的视线与吉普一侧的后视镜隔离开。
“任务完成了,你是立刻回东海,还是留这儿玩玩?”徐远畅咬着烟问。
黎渐川道:“留这儿。”
徐远畅挑了挑眉,倒没说什么,只道:“这虽然是冈仁波齐脚下,但也要多注意安全。”
叮嘱完这么一句,他就把吉普开到一家客栈前,撂下黎渐川,然后马不停蹄地离开了塔钦。
黎渐川扯着空荡荡的旅行袋住进了客栈。
他冲了个澡,躺在床上想补觉,却睡不着,就拿出手机来,想给宁准发消息,问问他适不适应山上,有没有高反,基地怎么样之类的。
字都打了,才想起来这好像有违保密原则,而且基地大概率是不对外通讯的,发了宁准也回不了,只是白让小孩伤心而已,所以又赶紧全都删掉了。
但什么都不发,黎渐川又难受,最后琢磨半天,只干巴巴地发了一句照顾好自己。
这句话上面,聊天消息还停留在他之前转发给宁准的转山攻略上。
按照原本的行程,他和宁准应该还有一周才抵达冈仁波齐,到了之后,还要像普通游客一样慢慢地转山上去。
但现在,宁准的行踪已经暴露,没必要再掩人耳目了,他的攻略们也就都没了用武之地。
黎渐川翻看着备忘录,全是一连串的旅游攻略、美食记录。
翻着翻着,他就睡着了。
第二天起来,他想出去看看冈仁波齐神山,客栈前台却告诉他塔钦这边看不到冈仁波齐。
“不去转山?”前台问。
黎渐川摇了摇头。
他当然能像普通游客一样以转山的名义上去,但上去了又能怎么样?
没有意义。
黎渐川端着一碗酥油茶,坐在招待所外边的石墩上,脸上与心中都是一片空白。
那滋味有点像离开家乡小镇时的感觉,又有点像得知父母车祸死亡时的感觉。但仔细想想,似乎又都不太像。
有个从拉萨大昭寺附近的小寺庙过来转山的老喇嘛,也住在这家客栈。
他不像客栈里的其他游客一样,买了大大小小一堆装备,为转山筹划。他就只一身破旧的红色僧衣,一个背篓,轻便简单。
老喇嘛坐在另一侧的石墩上,也喝酥油茶。
喝完,邀请黎渐川随他一同去转山。
“走上去,不能改变世间任何事。唯有心,或可修得更圆满。”
老喇嘛看着黎渐川道。
黎渐川因这番话辗转了一夜,最终还是选择了转山。
转山路上,黎渐川看见了很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