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停在一座与欢喜沟其它人家一样的老宅子前,掏钥匙开锁。
黎渐川跟着上前,第一眼注意到的却并不是少年的家,而是他家隔壁一左一右的两户。
这两户都挂着白灯笼,上面写了奠字,看样子,是都刚办完或正在办丧事。少年家陈旧黯淡的大门夹在中间,红幽幽又白惨惨,显出几分说不出的古怪。
黎渐川顿了顿,然后迈过一道高高的门槛,跟着少年进了这扇大门。
少年家是一座不太标准的北方小四合院,这在前朝时期流行于冀北,改朝换代时被摧毁不少,欢喜沟属于是保存相当完好的地区。
一进门是两个门房,往里东西各一间厢房,正北落着两间正房,院内一切布置一眼就能望到头,这就是黎渐川选定的欢喜沟落脚之地了。
这地方的主人晃着手电筒,扫过门房和厢房,对黎渐川道:“你随便挑吧,除了正房,你挑哪间都行,都没人,都能住,打扫过了。”
望着这四间隐在黑暗中的房间,黎渐川心头忽然涌起一股怪异的熟悉感。
本想随便选一间的打算被立即推翻,黎渐川道:“我能先挨个儿看看吗?我这人对睡觉环境有点挑。”
少年看了他一眼,却没多说什么,直接点头道:“可以。这是这四间房的钥匙,你自己去看吧,选好了直接睡就行,入住可以明天再办,到时候钥匙还我就行。早饭在八点前,你要是吃的话,记得喊我,我叫小顺。”
“行。”见小顺明显不想再陪,黎渐川接了钥匙和手电筒,便没再多说什么,径自去看房间。
他先去看了门房。
两间门房装修得一模一样,陈设也简单,都是一张床一个衣柜和一套桌椅,唯一的区别就是西边的门房里多一面老古董似的的全身镜,而东边的门房不论床铺还是桌椅,都盖了红色的旧布,布置得好似婚房。
与之相似,两间厢房也是如此,大体布置一样,仅有一点差别。东厢房多了一个燃着香的香炉,西厢房则多了一尊肉团似的模糊的雕像。
黎渐川没什么头绪,便凭直觉选择了未曾给他太多熟悉感的西厢房。
进屋后,黎渐川仔细检查过房间,又拎起床头的雕像瞧了瞧,便不再耽搁,翻身上了床,打算趁天亮之前这点时间小憩一下。
正常情况下,以他的身体素质几天几夜不睡也不会怎么样,可这次,就仅这一晚的车程,便让他感觉到了无法忽视的疲劳,之前面对小顺的疲态,并不完全是伪装出来的。
黎渐川本想如往常一样,保留着一丝警惕,有技巧地浅眠,但不知为何,他一躺上这张床,便不受控制地、不知不觉地,完全睡沉了。
第429章你家有什么喜事?
不知过了多久。
黎渐川深陷昏黑的意识开始上浮,一些细碎的响动开始钻入他的耳中。
但这并未将他直接惊醒,他好像默认自己正依偎在某种充满安全感的环境中,身与心皆完全放松着,被吵到了,也只迷迷糊糊去摸被子,打算蒙住头,继续酣眠。
然而,摸索的手掌却并未找到被子,反而是不小心摸到了什么冰冰凉凉的东西。
这东西一碰到黎渐川的手,便立刻朝他掌心钻来,滑腻软烂,令人作呕,像条布满眼球与小足的肥虫,裹着一层湿漉漉的黏液。
掌心一痛,黎渐川竟产生了一种肥虫咬穿了自己掌心,正由此往自己身体里钻的错觉。
在这痛觉下,他恍然打了个激灵。
泥浆一般浑浊而黏稠的昏沉睡意顷刻消失褪去,安宁不再,一股寒意后知后觉地窜上了黎渐川的天灵盖。
他竟然在游戏世界,在这种环境里,完完全全地睡了过去,毫无防备,甚至刚才在半梦半醒之际,都只想着拽被子,却没有察觉到自己出了问题……这怎么可能!
黎渐川感受到了少有的惊恐感。
他霍然清醒过来,睁开双眼,猛地坐起,看向自己的手掌。
没有伤口,也没有什么肥虫,扫视整张床,除了被褥和自己的手机外,再没有其它东西。
黎渐川又看向房间,同样,也没有什么明显异常。
一片蒙蒙亮的昏暗里,他平复着气息,拿过手机,看了眼时间,是早上六点。
他受到某种无法察觉的影响,而陷入沉眠的时间有一个多小时。这一个多小时周遭发生了什么,他完全无从得知。
黎渐川的心情有些糟糕。
进入游戏第一夜,除去进入游戏的时间和晚餐结束的时间不符外,他经历得一切都较为寻常,比起曾经那些副本,红绣鞋与孕妇产子的诡异实在算不上什么危险。
它们都未直接针对他。在它们面前,他仅是看客而已。
可偏偏,奇怪的是,就在这寻常的、并不存在针对他的危险的一夜里,他又连续两次毫无预兆地失去知觉,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都无法感知到外界,这可以算作是真正意义上的失控——完全失去对自身的感知与控制。
黎渐川无法不为此多想。
院子里传出更多的细碎动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