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渐川眸色微深,笑意如常:“我也不知道这是什么骨头,路上捡的,拿来问问。”
“哪里捡的?”榆阿娘问。
黎渐川道:“山上,多子山。”
榆阿娘点点头,似是对此没什么兴趣,不再询问。
正巧时间也已逼近凌晨两点,黎渐川要赶去请神队,这场因周沫之死而临时出现的交流便也就此结束,黎渐川与宁准回归大路,匆匆上山,榆阿娘隐入深林,消失不见。
“你信她几成?”
快步赶路时,黎渐川低声问宁准。
他总感觉宁准的残缺并非一成不变,而是有在缓慢恢复。每过一分,他就能恍惚瞧见他多出一点的灵动的意识。也不知是否是他的错觉。
“九成。”面对黎渐川的询问,宁准比出一个手势。
这和黎渐川推测的差不多。但这可不是什么好事。有时候,有些人对你说假话,不一定是想害你,对你说真话,也不一定是想帮你。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聊着,赶在凌晨两点前,来到了请神队的集合地点。
照旧是宁准等在一旁,黎渐川加入请神队,与众人一同准备开请神路的仪式。
今天的仪式是为,红白之喜。
第477章没多迟疑,黎渐川推开大门,走了进去。
凌晨三点,请神队准备就绪,整装待发。
黎渐川换上了一身专为请神者准备的粗布短打,头绑白缎,腰系红绸,与另外三名高个子排在队伍最前方,负责沿路抛洒一袋据说开过光的、红白掺杂的古怪纸钱。
在他们四人之后,是拿上了各种民间乐器的请神队其余人,负责吹吹打打,奏喜乐与哀乐。
里头当然有人半点不会用乐器,也不懂奏曲,要推辞,请神队的老人却摆摆手,说无妨,这乐器只要吹打起来就行,有神指引,声音一出,就自然会形成曲调,完全没学过的都可以来,而且,今天这红白之喜与前两天不同,看的也不是请神队,而是欢喜沟。
“今儿咱们就是一伴奏的、引路的,放轻松。”
黎渐川认识的那位周哥拍拍后面人的肩,笑着安抚。
不需杀蛇剥皮,福禄观的道长们便也与多子神教的嬷嬷们一般,没有早到,而是踩着点才来。
人齐了,队伍便也动起来了。
道长与嬷嬷走在最前,迈着摇摇晃晃的步子,吟唱着难辨的经文。
黎渐川四人紧随其后,每走七七四十九步,便伸手进怀中的袋子,抓一把红白相间的纸钱,用力抛洒出去。
其后,一声嘹亮的唢呐开嗓,各种民间乐器便都跟着响了起来,半点不乱地奏出了两种截然相反的乐声。哀乐低沉凄凉,喜乐洋洋开怀,合在一处,便像一人边哭边笑,凌晨昏黑,诡谲非常。
黎渐川胆子不小,可此时夹在这乐声和经文声之间,也不免头皮发麻,半点不敢细听。
请神队一路下了福禄山,进了村子,便见欢喜沟的家家户户都已敞开了大门,一口口棺材与一抬抬花轿各自等在门内,直到乐声近了,才由孝子贤孙抬着,傧相媒人领着,跨出门槛,跟到请神队末尾,与请神队一同走完这开路仪式。
今天路旁围观的游客少了不少。
黎渐川猜,这一是因为喜丧两事掺在一起,到底还是诡异,肯定能避讳就避讳,二便是昨天幼童断头的事实在令人惧怕,部分游客不敢再来好奇观礼,很是正常。
不过,普查小组的人显然不在这两者之间。
远远地,黎渐川便望见了费深等人。
周沫依旧不在,其余人也依旧未因此表露异色。
便也如那位周哥所说,这最后一次开路仪式,请神队只是陪衬,并没有太多事务。整个开路过程里,黎渐川除了算着步子撒纸钱,再没做过第二件事,也没有遇到任何值得特别注意的异常。
很快,请神队出了欢喜沟,径自上了多子山,后头牵着的那长长两列花轿与棺材却就此停住,不再跟随,而是从村尾回转,各自被送往河中、坟地或家里。
黎渐川留意了下,发现欢喜沟确实是水葬为主,辅以土葬。
榆阿娘在水葬一事上说了易被拆穿的谎,显然就是想让他拆穿她,并将目光投向欢喜河。而他黎渐川也确实如她的意,去了欢喜河,也在不久前第二次遇到榆阿娘时,把探索的部分经历告诉了她。
某种角度来说,榆阿娘说谎的目的确实是达成了。
“她是真吃定我了,认为我别无选择,一定会跟她合作,也不知道她是哪里来的自信……”
黎渐川暗暗想着。
凌晨四点出头,请神队抵达多子山山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