善意、恶意,亲近、疏离,其实也挺简单的,对吧?
“对了宁博士,前两天疗养院疯了一个玩家。”小护士忽然想起来什么般,说道。
宁准知道她不会无缘无故提起这个话茬,便看向她,没急着离开。
小护士继续道:“疯一个玩家,也不是什么稀奇事,就是……这个玩家有点不一样。”
“他发疯的时候,正在食堂吃着饭,突然就抽搐着倒在了地上,然后不等周围的人急救,他就又跳起来了,朝你住的小院那边冲,嘴里还喊着你的名字,喊着什么最终之战没结束,假的假的,都是假的……”
“我们去抓他,还没抓到,就看到他突然一个打滑,栽在了地上,脑袋磕到台阶,死了。”
“他还是第一个因为发疯走路撞到,意外死掉的玩家……”
小护士眼珠转动,似是在边说边留意宁准的表情。
但宁准没什么表情。
他只兔死狐悲般轻叹了口气:“注意好大家的精神安抚吧。”
“会的,”小护士点点头,“医疗部打算成立心理专研小组,把各类臆想症状分类一下,专门安抚解决。有这种觉得最终之战还没结束、世界是虚假的、魔盒游戏还存在的症状的玩家不在少数,应该会有一个专门的小组建立的。”
“那就好,”宁准颔首,“麻烦你们了。”
小护士扯开笑脸:“应该的。”
宁准也笑着摆手,同小护士告别。
……
半个月后。
宁准前往国际维和联盟的审判庭,公开身份,接受审判。
审判过程全球直播,陪审团分现场代表与直播大众,整个审判过程共有六十亿人观看,其中四十八亿人参与了陪审公投——这对于经历过一场残酷世界大战的地球来说,已经是绝大多数的人口了。
公投结果当场公开,超过三分之二的票数认为宁准失控伤人情有可原,支持当庭无罪释放。
宁准一双桃花眼潸然垂落。
他对着镜头深深鞠躬,似是满怀感激,诚恳认真。
后来有媒体报道称,国际维和联盟的解体很大程度上就是因为这一滴眼泪,一个弯腰。
谁都不该低估宁准的影响力。
他曾是他们的救世主。
之后数月,魔盒玩家的风评开始好转。
曾经一面倒的抨击渐渐不见,人们看到了那些失控伤人的玩家,也看到了那些努力生活,甘愿为和平与安宁画地成牢的玩家。
世界上从没有哪个群体是纯然的好,或纯然的坏。
因舆论的变化,上层的博弈也出现了一些改变,处里被压了许久的提议通过,玩家特勤队成立,将开始尝试一定程度的玩家自治管理。
各大疗养院逐步解禁,部分正常玩家经检测被放归日常生活。
马路上,汽车电台播放的新闻不再对魔盒玩家的存在一味危言耸听。
街道边,三三两两聚在一起的大爷大妈不知何时大胆地扯住了一个魔盒玩家,和人讨论起了相亲问题,争相给人介绍自家的小闺女大侄子。
无论是网络上,还是现实里,人们似乎都在逐渐接受着曾经或好奇、或向往、或害怕、或崇拜的魔盒玩家们。
曾经躲在阴影里质问宁准的李冰也成了特勤队的一员。
宁准回了研究所上班,一次李冰与他相遇,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不由带着怒气问他:“既然你早就知道怎么才能让玩家和普通人和谐相处,怎么不早这么做?”
宁准转头看他:“‘他们在温水煮青蛙’、‘他们要我们死’……”
李冰脸色一下通红:“你、你重复我的话干嘛?公开处刑啊,记性还怪好的……”
“不,”宁准笑了下,笑意却不达眼底,“不是处刑你,恰恰相反,我一直都觉得你说得很对。”
李冰愣住:“什么?”
宁准却没多解释,只径自向前,指尖习惯性地抚过颈间的小小瓷瓶。
黎渐川被洒去了山川海洋之间,带着他的眷恋一同离开,现在剩余的,只有这瓷瓶内的一点念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