恍惚中,众人只似感受到一股消残之意,宛如寒秋来时,草木尽枯,生机消弭,眼中白雪依稀化作片片飞灰,充满了死亡的气息。
这一剑,至尽至绝,当为人间极致。
观者已是如此,首当其冲的李暮蝉又是何等感受?
剑未落,剑意弥散之下,李暮蝉看着愈发消残的天地,几有一种生机被剥离的错觉。
李暮蝉眯眼抬头,青丝狂乱,眼中所见已没了谢龙腾的存在,只有那如困龙飞天般的浩荡洪流,还有弥天盖地的凌厉剑气。
这一式剑法,就好像不属于人间一样,而今借由谢龙腾之手,与他一战。
洪流节节上升,终至尽头。
而那杀机与剑气也已攀升到极致,凝练到了前所未有的境地。
然后,这股由亿万瓣飞雪汇作的浩浩洪流,如青龙昂首般当空盘旋一转,俯冲而下。
杀机来了!
李暮蝉瞳孔放大,蓦然惊觉四面八方竟有一股无形气机如潮水般束缚着他,困锁着他,犹如深陷泥沼,动行受制。
这一剑,绝无退路。
劲风天降,扑面而来,李暮蝉的双眼已眯成两条狭缝。
目睹这一剑,谢晓峰和燕十三也全都变了脸色,后撤,暴退,几乎退出顶峰,立足边缘,满目震撼的看着那道洪流。
那已不是洪流,而是集天地之力所成的一剑。
李暮蝉久违的深吸了一口气,面上平静的表情逐渐被一抹惊叹所取代。
“好,谢龙腾……从今往后哪怕再去百年,我绝不会忘记这个名字,这座江湖也绝不可能忘记你。”
雄浑嗓音回荡于整个绿水湖上。
他横刀于身前,满头长发飞卷狂舞,眼中精光灿亮,竟是夺眶而出。
“作为对你的尊重,今日我便以我所创绝学,接你这一剑。”
李暮蝉一手握柄,一手轻按刀身,手中长刀骤然如瓣瓣飞花般随风飘散。
刀虽不见,意却惊天。
翠云峰峰顶,但见那山石之上竟有缕缕斩痕凭空而生,纵横交错,紧跟着无数碎石纷纷无由浮空,离地数尺。
气本无形,可在风雪中却被勾勒出了轮廓,只似万千流光,以李暮蝉为中心,弥散八方,遍布长空。
李暮蝉手握刀柄,刀身不见,然锋芒已成。
无匹刀势之下,那八方之气顺势汇至,自无形而化有形。
一直凝立不动的李暮蝉此时凌空而起,恍惚间,绝顶之上,如有一抹刀影拔地升天,刀锋所向,直指天穹,迎上那浩荡洪流。
这一刻,天地俱寂,风雪无声,所有人全都瞪大了双眼,死死盯着,眨也不眨的看着。
时间忽然漫长起来,瞬息半刹,却如同历遍了春秋寒暑,难见尽头。
时间没有尽头,但生死终有尽头。
剑意惊天起,刀气掠千山。
顶峰之上,霜飞雪落,什么洪流、什么刀影皆已不见。
没有什么惊天动地的场面出现,不过是双身对立,一胜一负。
谢龙腾好像从未离开过,就那么静静看着李暮蝉,轻声道:“你这门武学……叫什么?”
李暮蝉如玉般的面颊上多出了一抹血痕,他抬指一拭,血痕转眼不见,而后一面摩挲着指肚,一面温言道:“沧海六合,乃我于海外所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