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师姐,好不容易退出了纷争的江湖,有了自己的家庭,眼见着就要和和睦睦地度过一生,无谓再被拉回旧仇的泥潭。
而霍云栖,他诚心爱慕过她,如今也是真正地放手,祝福她有个完美的归宿。他们注定做不成爱人,但好在可以做很好的朋友,为了她,他愿意暂时按下与幽冥殿的那些恩怨,只为她能有一个好的将来。
所以一切,都停在他这里就好。
彤华此来,本就是要解决这些陈年旧事,于是答道:“我也正有此意。”
她目光转向他身后的霍云栖,道:“想救桑旻也不难,单庄主这里有一株鬼藤草正值成熟,可让他醒来。”
话音落地,钟琰娘立刻拧眉道:“你明知那株鬼藤草有用。”
霍云栖闻言,这才反应过来,一直和钟琰娘在一处的原景时和岑姚已经不在此处。
她上前一步对单慕知道:“我不能置阿旻性命不管。这株鬼藤草今日借我,来日,你若要其他什么东西,我一定尽力为你去取。”
她亦知道单慕知敬重钟琰娘,又回头对钟琰娘拱手道:“人命关天,请娘子割舍,将来若有需要,整个闲云山庄必听你差遣。”
钟琰娘没有退让:“我来求取鬼藤草,也是为了救人。”
她们再一次感受到了彤华的恶趣味——也许她就是故意如此,又要挑起她们之间的争斗。
单慕知却在此刻道:“还有一株。”
钟琰娘微讶,道:“我听闻鬼藤草十年长成一株,繁殖培育都有定数,你从哪儿又找来一株?”
事已至此,单慕知也没什么可隐瞒的。他吹哨叫来自己的亲随,让他去库中取另一株鬼藤草来。
他向钟琰娘解释道:“从前有一回凑巧,鬼藤草长出双株,单家保留了一株用来育种,想尝试让它双生的办法,只可惜一直未成。”
他望向霍云栖,声音沉下来:“霍姑娘,放心。”
霍云栖的心里稍安,压低了眉眼看向彤华:“鬼藤草一来,你就会救下阿旻,是吗?”
彤华问道:“你知道他为什么会如此吗?”
她踱步到喻高义的尸体旁边,手指在他头顶上方轻轻点了点,就见已死的喻高义突然睁开了眼睛,而后从地上爬了起来,目光十分呆滞地站在那里,随着彤华手指的移动,慢慢转身。
“你叫什么?”
“……我叫……喻高义。”
他说话有点迟缓,但咬字却清晰。
彤华收了手,他又瞬间仿佛失去所有力气,狠狠栽倒在地,再次变回那具冰冷的尸体。
霍云栖仿佛突然想到什么,霍然转头看向了一旁静静躺着的桑旻。
她艰难地挣扎许久,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你的意思是,阿旻已经……死了?”
“是。”
她肯定的回答出口之快,令人绝望。
“不可能!”
霍云栖下意识反驳彤华。她双眼通红,根本不能相信这样的答案:“我每天都与阿旻待在一起,他是什么样子我非常清楚。”
她回忆着自己爱人的模样:“他的身体是热的,脉搏是跳动的,会笑、会与我说话、哄我开心,他和寻常人没有任何区别,你凭什么说他已经死了?”
彤华反问道:“那方才的喻高义,不也站起来回答我的问题了吗?”
“那不一样。”
霍云栖执著地摇头道:“那不一样。”
彤华淡淡道:“没什么不一样的。人死了以后,身体就只是一个没用的躯壳,和街边的木俑、戏台上的纸偶,没有半点区别——都是傀儡罢了。”
“可他平时没有半点异样。”
“那是因为他发生异样的时候,你都不在。”
对有些人来说,爱意和幸福,就是可以轻取性命的刮骨钢刀。
桑旻也有因幸福想要放弃仇恨的时候,那些身体冰凉僵硬如尸体的时候,他永远都会支开她,绝不让她看到一次。
霍云栖突然想到过去的很多时候,他的确会将自己支开,但他的理由永远充分而不动声色。
在她短暂地与他分开的那些时间里,她在无限欢心地沉浸在他给予的快乐和幸福中,而他如何,她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