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持:“……”他心道:这个裴牧还是真有点儿意思。
这件事很快就在文武百官之中传遍了,片刻后到了朝会上,穆一勉上奏给皇帝之后,议论声更大了,纷纷为裴牧惋惜。
右丞相曹慈听到这事儿后很是堵得慌,这好不容易捞了个人,他是想栽培裴牧,来日做他的左膀右臂的……这人怎么不上道,好好的翰林院修撰放着不当,请求外放算怎么一回事。
这是被什么迷了眼吧,曹慈还想留着裴牧这个人为自己所用,于是进言道:“陛下,京兆少尹林瑄林大人上任已有五年之久,是不是该拔擢一下了?”“光禄寺卿空缺,臣以为以林大人在京兆少尹位子上的功绩,当能胜任。”
周六河辞官后,官禄寺卿的位子空出来了,要有人补上去,曹右相真是能操心,什么事都想着呢。
沈持从朝会开始到现在还没有开口说一句话,但他心里嘀咕:曹慈一开始这哪里是举荐林瑄,这是排挤人啊。光禄寺卿别看这品阶高,但跟京兆少尹一比,那就是个虚职。
林瑄跟自己走得近……呵,曹老狐狸这是不动声色对他的人动手了啊。这个提议好啊,一石二鸟,既笼络了裴牧又倾轧了林瑄,呵。
众人听了也都不解:“……”
这不在说裴牧的事儿吗,曹丞相扯到京兆少尹林瑄身上是几个意思。
马上又听曹慈说道:“陛下,裴修撰想到地方上当官,或许想历练治理一方,咱们京兆府与地方大同小异,且从前沈相、林大人都是状元出身任京兆少尹,不如让裴修撰上任京兆少尹,这样免去了状元郎外放,陛下以为如何?”
皇帝想了想说道:“林爱卿是在京兆少尹的位子上久了,只是光禄寺卿过于清闲,”他乜了礼部侍郎李叔怀一眼:“礼部也该有新尚书了,李爱卿,你也该升一升了,你来当礼部尚书,让林爱卿当礼部侍郎,如何?”
原礼部尚书康玄死了之后,空缺的官职总要有人补上去的。
冷不丁升官,当上礼部尚书了,在侍郎位子上坐了将近二十年的李叔怀一时过激,愣了好打一会儿才跪地谢恩:“臣谢主隆恩。”
同僚纷纷轻声道和。
皇帝又说道:“至于裴爱卿嘛,是可以去京兆府历练一番。”
他对曹慈的话从善如流,事关三个人官职变动的事情就这么落定了。
林瑄去礼部当侍郎,算是实在升官仕途往上走,沈持心里踏实多了。
……
这日散朝后,在翰林院供职的裴牧接到了调任京兆少尹的旨意,得知又是曹慈举荐的之后,脸色有点难看。不过皇命难违,他只能做好上任的准备。
而右丞相曹慈那边呢,为了抬举“他的人”,在四月十二日裴牧上任京兆少尹时,遣礼部用车队护送他前往京兆府,前有衙役鸣锣清道,后也有衙役们戟阵追随,一众僚佐相拥……然而走到半路,突然之间,宫里头的一名太监丁会出宫办事,大约很急或是平日里横行惯了,驰马横向窜出,直冲他而去,裴牧眼疾手快,命人一下子制服了他,且按住马头,下令依照法令行事,除以杖击。
太监开始还很嚣张:“裴大人,奴才只是惊了马而已。”
裴牧铁青着脸:“行刑。”
一阵棍棒落下,太监气绝身亡。一般很少人会惹他们。偏刚入仕途的裴牧不怕,直接把人给打死了。
沈持:“……”
当晚,皇宫上书房内,皇帝面带怒气,责问他和曹慈,裴牧为什么杀人之前不请示,要独断专行。
曹慈诚惶诚恐:“……”
京兆,也就是京城,在汉代时被形容为辇彀,意思是天子的车辙之下,坊间说道“辇彀”二字的时候,多数时候是指离天子太近,各种矛盾总错复杂,人际关系盘根错节,皇亲国戚、御林军、宫里的大小太监都是不能惹的,然而裴牧却贸然行事,不知变通和退让……这能成什么大器,看来他看错人了。
此人断然不可用!
于是赶紧说道:“当街杀人,陛下虽爱惜裴牧才华,但也得给他一些教训,臣以为该贬官才行,让他长个教训。”说完还摇摇头:“臣糊涂,请陛下责罚。”
他急不可耐地又想要把裴牧踩下去,跟他切割。
皇帝微一点头,正要下旨,沈持说道:“陛下,请听臣说一句。陛下既任裴大人为京兆少尹,令他管理天子脚下的土地,上任之日就有人纵马惊了他的,这不仅是对裴大人无理,更是骄纵,他对纵马的人用刑,重在当街纵马,与宫中的公公身份无关啊。”
皇帝想了一想,觉得他说的有道理,但怒气未消,只好退而求其次,想追究他事后不汇报的过失,沈持说道:“裴大人只是行使正常的职责,可写在日常的奏折之中,没必要当时就汇报给陛下。”
这逻辑没问题。
皇帝还不甘心,再求其次:“那这种事情就不用告知朕了?”
第239章
他气的不光是裴牧打死了宫里头的太监,还不满为何没有把这件事上奏给他。
沈持说道:“陛下,臣以为,应该由宫中的司礼监上奏给陛下。”被裴牧打死的太监丁会是司礼监管的,合该由他们过问并上奏此事。
跟裴牧无关,他作为京兆少尹,遇到有人在街头纵马横冲直撞,选择执法没有一丁点儿问题。
皇帝想了想,又看了曹慈一眼:“曹爱卿,朕听着沈爱卿说的也有几分道理,要不,这件事就这样算了吧。”
冷静一想,裴牧此举虽不讨喜,但大昭的律例就是这样写的,他占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