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玉展的马后头栓着一名年少的武将,他被拖在马后面跑了几里地路,身上衣衫褴褛,头发凌乱,面上还沾着血污,十分狼狈。
沈持从屋中出来,一见之下惊道:“这是崔将军?”
史玉展声音哑哑的:“是他。”
这人被他擒住的时候,段若嫣脸色大变,几是声嘶力竭的喊道:“不要杀他。”想来就是他们说的她的相好了。
沈持搓手:“玉展威武,原是我小看你了。”
史玉展:“姐夫你先别高兴的太早,燕将军被他们擒去了。”
沈持:“……”
“玉展,”他说道:“你再跑一趟给段大将军传话,说我要跟她交换人。”
不能叫燕将军落在她的手里。
史玉展撅嘴:“好,你们看好他。”说罢,他将捆得如粽子一样的崔将军扔到沈持跟前。
……
燕正行的部下连着两夜袭扰段若嫣,她本来就快绷不住了,又兼她的相好崔栖被那个半大的小子史玉展擒住,像被抽了魂魄一样,一会儿发呆一会儿发疯,举止跟她的身份有些割裂,听说沈持要跟她一命换一命,她放了燕将军,他放了她的崔栖,大笑:“沈持,你想都别想……”
段若嫣不肯同他做这笔交易。沈持给她写信质问:段将军你为你主子卖命多年,得到了什么呢?我看崔将军不是忍辱之人,我若说他狠了,必是要自杀。他一番话,把段若嫣说的心里拔凉拔凉的。
当夜,她就放松了对燕正行的戒备,让他趁机溜回去,见段若嫣示好,沈持也如法炮制,让崔栖“逃走”。
第164章
彰武将军燕正行逃回来之后非常不甘心,那个恨啊,嘴里念叨着“有仇不报非君子”,想要带兵前去再战,一雪被俘之耻,被沈持等人合力劝住:“忍忍,以后跟她还有的打呢。”
这才是开胃前菜。
而后,他们趁着段若嫣锐气方挫,不敢停留,立马走人,当晚就赶到了金沙水附近。自从工部来到西南来堪矿后,这一带来了不少北地人,做生意的,淘金的,或许还有躲债的……
听左文嫱说,过了今晚,等明日再走几十里地,就到彝族左氏土司的地皮上了。差不多也到了工部所在的堪矿处。
不知为何,段若嫣竟没有追过来。
他们寻了一家北地人开的客栈住下,要了热乎的汤面,一碗下肚后很是熨帖,浑身都舒坦了。
饭后,沈持在房间里给朝廷写奏折——汇报他这一路走过来的见闻,写得收尾时,史玉展来了,他扫了一眼说道:“姐夫,从这次咱们跟段大将军交手的事情来看,打仗不但要会战术,会兵法,还要多揣摩人心。”
要不是沈持事先得知崔栖是段若嫣的相好,他们擒了姓崔的,利用这层关系,还真得打一场你死我活的仗呢。
沈持笑了:“你小子悟性还挺高的,不光行军打仗要揣磨人心,做任何事情第一要驾驭的就是人心。”
“姐夫,”史玉展忽然想起一件事来:“万一,段大将军以其人之道还治姐夫其身,把你擒了威胁我姐姐,我姐……”是不是也会乱了方寸。
沈持:“……你能不能盼我点儿好?”以及,我要是被俘,你姐当然会心疼,我们可是正经夫妇,不是不值钱的相好关系。
但是这种话对小孩子说他也不懂的,唉。
史玉展看穿他的心思,哼了声:“瞧把你得意的,我姐姐才不会像段大将军那样,把私情和公事搅在一处,你想都别想。”
沈持笑了笑:“嗯,要是我被擒了,两军对阵时,你姐姐定会一箭射穿我,然后再打败对方给我报仇。”
史玉展挑挑眉头:“姐夫,你还挺了解我姐姐的嘛。”
沈持:“……”
次日,他们顺着金沙水的支流继续往西南方走去。
……
同时,彝族左氏土司杨靖听闻大理段氏手足相残,女婿被杀,一直在打探女儿左文嫱的下落,后来听说她已经逃离了鸭池城,跟着昭朝官员往这里来,便派出几拨人四处寻找接应。
这天晌午,在距离左氏土司部十几里地的地方,一大象朝沈持他们跑过来,那象瞪着眼睛四平八稳地看了看他们,卷起鼻子伸到左文嫱脸上碰了碰——似乎认得她。“阿吉。”这是她出生那年父亲送她的象,与她同岁,出阁前她们在一起长大,左文嫱哭着喊它的名字:“你……你怎么在这里啊?”
大象阿吉扭头往不远处看了看,那儿五六个左氏土司的人,他们疾行而来:“官姐。”土司部落里面,称呼未成年的郎君叫“官儿”,未出阁的女子为“官姐”,左文嫱遇人不淑,这次回来,土司的人还是把她当作家中的女儿,依旧呼为“官姐”。见了面,他们相对哭了好一阵子。
末了,左文嫱收起眼泪,带着女儿过来给沈持磕头:“要不是沈大人,妾身说不定就死在鸭池城了,恩公在上,请受妾身一拜。”
“左女郎不必客气,既然你的家人来接你了,”沈持听到左氏土司的人称呼左文嫱为“官姐”,绝口不提段氏,也不叫她“段夫人”了:“快回去团聚吧。”
他打算先到工部在这里堪矿的驻地去瞧瞧,暂时不去左氏土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