禄县。
县衙火急火燎地招募兵丁,告示贴出来一大早,许多男子扛着铁锹、锄头前来报名,衙门口人声鼎沸。
一个高大魁梧的男子鄙夷不屑地说道:“几个落草的山匪能有什么本事,咱定叫他们有来无回。”
“哎哟哟,你岁数轻不晓得,”一个年过四旬的敦实男子谈匪色变:“二十多年前马老三在献县闹腾的那会儿,秦州府来的兵完全不是人家的对手,后来朝廷派兵来剿匪,三千将士带着弓箭硬是打了半个多月才把山头给踏平。”
领头的史姓大官在作战中反被下了套,险些丢命。
马老三是个悍匪啊。
“你都说是二十多年前了,马老三再凶悍,他也得服老。”说话的是名少年人,赤膊,背上斜扛着长木棍。
年长的男子摇摇头:“他们虽是匪,狡猾的很呢。”
听说那会儿匪群里有能人,会用兵,更有占着山头的地利,叫朝廷好不头疼。
……
沈煌巡逻一日,半夜回到家中,门口挑着风灯,沈山站在门洞里等他。
“县太爷招募兵丁,真要跟山匪打?”沈山问他。
沈煌说道:“爹,献县也是这么做的。”
沈山:“山匪真来了,打得过吗?”
“照爹的意思,该怎么办?”沈煌的嗓音跟破锣似的,又粗又哑。
“阿池小时候,我跟他讲二十年前山匪的事,说他们差一点儿到咱们县来,”沈山道:“你猜阿池怎么说?”
“阿池问我,禄县的县太爷,一定提前准备了许多金银珠宝米面粮油吧?”
“我当时呀说他说的不对,说当年的县太爷让县中的男丁严阵以待,等他们来了就要打一仗……”
“阿池说,哪里打的过,不如暂且用钱财打发走,反正朝廷军要来了。”
打不过的时候,破财消灾未必不是上策。拿钱粮先把山匪砸退再说。
沈煌舀起一瓢凉水灌下去:“他小孩子家家的,说的话哪儿能当真。”
“老二,你想想咱们县中的男丁,就算尽数出动,”沈山看着沈煌说道:“能打得过武艺高强心狠手辣的山匪吗?”
沈煌琢磨了会儿,醍醐灌顶般地自语道:“阿池说的对,哪里能打得过呢,想要保住县中,只能乖乖给山匪钱粮……”
“山匪凶狠杀人不眨眼啊。”沈山唉声叹气。
万一打不过再惹怒了山匪,杀人不眨眼的他们再肆意报复,在禄县大开杀戒……沈煌不敢想。
当年马老三在献县残暴得令人发指,至今提起来还能让人在六月天里浑身发凉到牙齿打颤。
沈煌连夜去找县丞王大虬:“大人,不如召集县中富户,或是让每家每户拿些钱财预备下,万一山匪来了,咱们好打发他们走。”
“山匪未至先准备钱粮给他们?”王大虬好像听到了玩笑一般:“沈捕头,你到底是怎么想出这种法子的?”
县中百姓谁肯干。
太荒唐了。
沈煌无奈,只得又去找陆沉:“大人,就算咱们招募上千兵丁,可他们都是务农的百姓,哪里能打得过山匪,大人三思啊。”
以卵击石。
“不可不可,”陆沉深重地叹气:“要是拱手给山匪钱粮,他们会狮子开大口,没完没了地索要。”
他对此方法存疑:“沈捕头的想法天真了。”他还有一层私心在:未抵抗便给山匪钱粮,传到朝廷,他会被言官弹劾,他触手可及的前程可就没了。
因此不肯答应。
让沈煌等衙役们带着新招募的男丁日夜看护县中。
……
四月二十九日,府试副场。
沈持昨日夜里睡得不太踏实,中间醒了两次,早上起来眼皮又重重地乱跳,直到坐于号舍中才静下心来。
今日的考题比昨日少,仅有两道题,但却不见得容易。题目并不是写完整的八股文,而是择其中一部分考之,比如第一道是:是故君子笃恭而天下平。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