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觥筹交错,气氛正好。
千里之外的皇宫之中,年轻的帝王却如坐针毡,怎么都静不下心来批折子。
他索性放下笔,看向一旁侍立的大太监:“羊州那边还没消息吗?”
御前总管名叫富贵,人称“富贵公公”。
富贵一听这话,心里就发慌,却又不得不回话,只能委婉说道:“陛下,羊州路远,兴许圣旨还没到。”
前些日子,御林军回来复命,去的时候调了上百精锐,回来的时候却只剩一个领头的。
皇帝当场就大发雷霆,直接命人把那领头的拖出去,当庭打死了。
富贵想到这里,心中一叹,差事没办好还敢回来见这位主,真是找死,换了他有多远跑多远,直接留在羊州都能多活几天。
那之后,皇帝次日上朝就发了疯,一意孤行地废除了女子可科举可为官等旧律,还执意颁下新令。
离京城近的州府收到消息早,估计都在照圣旨施行了。
可羊州远在南疆,就算是八百里加急,圣旨也就这两日才到,那边动作再快,飞鸽传书也得给鸽子飞过来的时间啊,哪会这么快有消息。
皇帝皱了皱眉,心里莫名感叹,他那好皇姐可真难杀啊。
他费心安排得那么周全,明明是必死的局,叶雪尽偏偏活着进了羊州城。
早知今日,他当时就不该顾及什么脸面和名声,直接打杀了事。
皇帝喝了口茶,这才慢慢说道:“富贵,你说这世上真有仙人吗?”
这话说得不轻不重,语气还有点慢,可富贵听在耳朵里,却不敢轻易作答。
他快速思索一番,笑眯眯道:“陛下说笑呢,这世上哪有什么仙人,不过是愚弄底下人的障眼法,便是真有仙人,也该来庇护陛下,陛下可是真龙天子。”
皇帝明显被取悦到了,脸上有了笑意:“还是你看得明白,叶雪尽怕是已经山穷水尽,连这等不入流的手段都使出来了,可笑,可笑啊。”
富贵见他笑了出来,心头松了松,笑得愈发谄媚:“陛下圣明,待圣旨一到,长公主她必无路可走。”
此话一出,皇帝脸色骤然一冷,语气也凉了下来:“朕可不记得大韶还有什么长公主。”
富贵笑意一僵,忙跪下请罪:“奴该死,奴真是脑子糊涂了,奴罪该万死。”
他一边说着一边猛扇自己的脸,扇出血来了,也不敢停。
直到皇帝冷哼一声,转身出了御书房,富贵才失魂落魄地停下手。
外人只知他是御前红人,却不知他过的都是什么日子。
从前也是这般,皇帝那会儿还是平王,外面都说平王礼贤下士,为人也谦和仁善,只是才华上略输长公主几分。
可事实上呢,平王何止是才华不如长公主,就连那性子都是装出来的,私底下喜怒无常,每每听人这么比较,回到府里就发疯。
还只对他一个人发疯,他心里苦啊……
“若真有仙人,也不会庇护的。”富贵捂着发疼的脸,喃喃一声,爬起来出门时摔了一跤,以一种奇怪的角度,把脸怼到了门槛上。
他心里实在是苦啊!
另一边,夜色深了。
刺史府的宴席也散了,众人各回各屋。
齐明烟沐浴过后却没有睡下,而是来到了叶雪尽这里。
屋里,叶雪尽和云池也刚沐浴完,见齐明烟来了,便招呼她一起坐到暖炉边。
“殿下,此人可用,但不可信。”齐明烟白日里并没有在场,只听于鲁简单讲述了一下状况,但在席上,她就看出了朱厌是什么样的人。
用一个词就可以形容:奸诈。
叶雪尽莞尔一笑:“明烟不必担忧,本宫都明白。”话音一顿,她放轻了声音,“盈儿往后就跟着周家么。”
齐明烟不自觉地攥住手指,语气也轻了下来:“臣没打算把盈儿带在身边,就让她跟着周家人吧。”
这样才安全,才妥当。
叶雪尽轻叹一声,语气温和:“本宫并非不近人情之人,毕竟母女一场,你委实不必如此避嫌。”
齐明烟却摇头道:“殿下多虑了,臣对盈儿是真的亲近不起来,只能远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