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幽州前,他跟崔霞还卖了批货给北离的商户,好端端的北离为何突然攻城略地?
燕帝坐在金光灿灿的龙椅上,此时他的眉头紧紧皱起,脸上早已没有接受百官庆贺时的欢愉舒朗。
他为帝几十载,大燕在他的治理下,西灭十六国,北收突厥,四周各国俯首称臣,万国来朝,他的功绩不比尧舜,也至少不辱没先人,甚至有赶超之势。
他励精图治几十载,臣民称赞,无不颂他为明君,还没纵情享乐多久,这小小北离竟敢入侵他的大燕。
而且还敢屠戮他两城百姓,杀他的大将,简直是将他天子颜面放在脚下践踏。
小小北离,安敢如此!
殿上官员尤其是靠近龙椅的高级官员只要一抬头就能看到龙颜带怒,脸上积攒的三分酡红顿时烟消云散,心中也早已翻起滔天巨浪,身子却如同木桩一般垂首站立,静候天子之音。
王相所说的每一个字如同锋利的刀刃,将殿上众人的笑容从脸上刮下。
这战报实在可怖,守城将领被枭首,整整两座城池的百姓被屠戮。
大燕国力强盛,只有攻打别人的份儿,如今却遭到别人的入侵。
小小北离,怎敢如此放肆!
燕帝放下酒杯,站起身,眉间的褶皱展开,又恢复成云淡风轻的模样,“众卿也听到了,众卿对此有何想法,朕想听听。”
有臣道:“陛下,微臣以为北离敢冒犯我大燕国威,占我大燕城池,屠我大燕百姓,这显然是没把我大燕放在眼中,更没把陛下放在眼中,臣以为当遣大军逐之。”
燕帝点头道:“善,众卿可还有其他意见?”
“陛下,北离屠戮我两城,十恶不赦,臣以为我等应十倍奉还,以慰万千无辜百姓在天之灵。北离屠我一城,我等就屠他十城,方显我大燕国威。”
“臣附议。”
“臣附议。”
“陛下,我大燕威服四海,诸夷臣服,万邦来朝,我们应派十万大军横扫北离,就像当年扫灭西疆十国一般,以雷霆之势灭掉北离,振我国威。”
“陛下,不可遣十万大军,西疆才定,渤海刚收,边疆不稳,且今年欠收,若再征战,劳民伤财,民不聊生矣。”
“臣附议,镇北节度魏庆被杀,镇北军如今群龙无首,若派新将前去,一时兵不识将,将不识兵,战不可胜,此时不是攻战的好时机。”
“臣以为如今正值冬季,不宜作战,可先派大将接任魏庆之职,整顿边境,等明年再寻时机,一举拿下北离,再扩我大燕疆土。”
双方各执一词,加之方才还在酒宴中饮了酒水,难免情绪激动,双方争得面红耳赤,口水四溅。
燕帝端坐在上,看着座下众人争吵,轻轻咳了一声,众人立刻敛下声量。
燕帝扫了座下一眼,淡淡问道:“青若,你以为如何?”
淳于青若的父亲镇国公身在西北,此时他身着一袭紫色礼衣坐于一众长须臃肿的年老勋贵之中,显得格格不入。
淳于青若闻言,当即出列躬身回道:“回陛下,臣以为当以雷霆之势回击,扫灭北离,切不能让其猖狂。如今镇北节度使昏迷,臣毛遂自荐,愿前往北地为陛下扫灭北离。”
燕帝微微点头微笑,指了下自己桌上的酒壶,“朱道祥,赐酒。”
“是。”朱道祥亲自将酒壶拿起,走到淳于青若身边,给他斟了一杯酒。
“谢陛下恩赏。”淳于青若掀开衣摆,跪下叩首谢恩。
燕帝笑道:“青若,朕知你忠心,只是你才从西疆回来,身上的伤也未痊愈,不宜接连作战。何况西疆诸事还需要你去替朕看着。朱道祥,还不快将将军扶起来,你当真是越老越没眼力见了。”
朱道祥连忙将淳于青若扶起,帮他掸了掸膝盖,看着俊美无俦的小将,他浑浊的眼中多了一丝清澈可见的可惜。
这小淳于本就是镇国公世子,如今又凭自己封了辅国大将军。
十八岁的正二品实职勋贵武官,满朝再也找不出第二个了。他老子镇守西北,如今他又管理西疆,陛下怎么可能让他去灭北离。
若淳于青若又灭了北离,那他的功勋可不止封侯拜相,一门双公了。
若到时候生了不该有的心思,反倒麻烦。
朱道祥看了一眼高台上的天下至尊,他的主子不会允许有这样的臣子。
功高盖主的下场只有一个,那就是死。
沈家的下场便是先例,即便老长平侯不要晋升,只守着太祖封的侯爵,又早早将爵位传给了儿子,自己只当个富贵闲人,可卧榻之处,其容他人酣睡。
朱道祥回到高台之上,陪在主子身边,远远看着坐在远处的长平侯,又看了一眼意气风发的淳于青若,不动声色地叹了口气。
燕帝又道:“诸卿以为谁可驱逐贼寇,收服城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