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凤翥养了几日,精神大好,恰逢星落山顶的瞭望台修竣工,梁俨便带他上山远眺。
沈凤翥站在台上看着无垠碧波,顿感开阔,问:“那几人有动静了吗?”
梁俨笑道:“你料事如神,慕容迟的那个奶哥哥果然送了家眷离岛。”
瞭望台上,两人并排而立,沈凤翥轻轻握住粗糙温暖的手掌,“今晚便开始巡夜吧。”
梁俨点头,手指插过柔滑指缝,十指紧扣,道:“我都安排好了,你不用担心。”
按照部署,梁俨安排了心腹兵士在岸边瞭塔盯梢,又选了三班眼力好的渔民在山上瞭望海面,当然都是以督察夜中偷归的商船为由,发现船只者赏赐绢帛五匹。
夜间派知道内情的武官上台瞭望,他还让虞棠在瞭望台休息,等海盗来袭,火速下山通报。
地上的陷阱也已布置好,面上已经种下了树苗,安排执行队巡逻监察,以免百姓误入。
瑞叶昨日满载而归,三千羽箭也存在了崔家库房中。
万事俱备,只待海盗自投罗网。
又过了三日,有一商船夜间偷偷靠岸,被瞭望台的人瞧见抓了个正着,轮班的渔民和哨兵皆得了五匹绢帛,这下巡夜的渔民兵士更加卖力了,晚间一错不错地盯着海面,生怕有漏网之鱼。
平安度过十四天,还没见到海盗的影子,梁俨心中焦躁,期盼海盗快些来,能酣畅淋漓一战,省得日日提心吊胆。
反观沈凤翥行若无事,淡定从容,自从作战部署安排好后,每日在家中品茗看书,偶去星落桃花二山,折三五花枝回来插瓶。
梁俨这几晚都宿在军营,沈凤翥作为他的幕僚也跟了过来。
“凤卿,你不慌么?”梁俨见沈凤翥还在翻阅闲书,忍不住出言相问。
“慌什么?”沈凤翥眼皮抬了一下,翻了一页书。
“这么久了,我等得心焦。”
此战不像剿瓦山贼匪那般爽直,这种如履薄冰的日子实在难熬,梁俨这几日心慌难眠。
“海盗是乌合之众,他们不似军队训练有素,况且他们以为自己是偷袭,是为暗方,十来日准备时间已经算短了,若按长线,再等上月余也未可知。”
“还要这么久才开战?”梁俨蹙眉。
“这一战已经开始了。”
“开始了?”
“等待也是战争的一部分。”沈凤翥勾手让他坐定,“凌虚,你已犯了为将大忌。”
梁俨不明白,问何出此言。
沈凤翥笑道:“打仗从来都不是目的,而是手段,不战而胜才是上上策,如今我们万事俱备,只需等待时机,一战而定,你莫要急躁。”说罢,伸手抚了抚拧紧的眉间。
梁俨看着眉眼弯弯的美人,心中微动,他的凤卿果真是不可多得的将帅之才。
转眼已到了十五夜,花老汉跟乌眼鸡一样守在瞭望台上,前几日同乡的刘老汉因逮着一艘商船夜间靠岸,得了五匹绢换了不少钱,今日轮到他站岗,希望也逮一艘商船,他也好得五匹绢换些钱,打件好首饰,给他家小孙女海月添添妆奁。
盯了个把时辰,花老汉打了个呵欠,喝了杯浓茶,在灯火下继续看着平静的海面。
“虞大人,你看那边是不是有亮——”花老汉虚着眼睛,激动地把虞棠从地上的铺盖拉起。
虞棠看清红点方位,飞身提灯,翻下瞭台。
“按照将军说的,继续观望,等近了,小猴你再去报第二道信。”花老汉紧紧盯着那团红点,兴奋嘱咐塔上的人。
他家海月的妆奁有着落了。
梁俨接到虞棠消息,立刻派人敲鼓,不过一炷香的功夫,他便带着装备齐全的一百五十弓箭手埋伏到月牙山码头附近,五十兵士与执行队则准备火攻和石攻。
钟旺带了一百人,手握横刀长矛,到陷阱旁埋伏。
崔霁作为仓曹参军,梁俨命他负责后勤,坐镇城中。
离营前,梁俨没有多说什么,只说有海盗偷袭,若此战得胜,他会上书节度使,全军受赏。
军中大部分人都出身幽州团练,瓦山大捷后皆得了赏赐,听梁俨这样说,自然群情激昂,想着杀海盗,再得军功赏赐。
有些脑瓜转得快的,一下就明白镇将让他们苦练弓箭的原因了。
梁俨让沈凤翥在营中等他凯旋,沈凤翥重重点了点头,略叮嘱了两句,静静看着疾驰的背影远去。
他心里是想和凌虚一起去,可他身体孱弱,不能跑跳,跟不上兵士步伐,前线刀剑无眼,他亦应付不来,即便陪在凌虚身侧,也没有助益,甚至是个累赘,还不如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