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云姝甚至没留意到脚下的门槛,险些栽倒。赵闯扶了她一把:“原本一切顺利,但二皇子那边有人射了一支箭,太医验后说箭上的毒无碍,一连小半月都无任何异样,偏偏一日前,毒遽然发作,他成了这模样……”
像是有意,赵闯还特地说了许多关于姬君凌的话。
“原本开始中毒的时候,季城就担忧,想让人告知您,但他见毒是寻常的毒,坚持不让人透漏。
“说什么,‘我不想她牵扯入不该牵扯的争端’,我看他就是逞强!”
他每说一句,洛云姝睫羽随之一颤,咬牙压下汹涌几欲奔出喉头的情绪,稳住神给他验毒。
然而再三查验,用了数种法子,结果都一模一样。
这不过是寻常毒物。
太医焦灼地走来走去:“老朽行医多年,还未见过如此诡异的征兆,大司马体内并无相冲的毒物,奈何就是醒不过来,脉象也越虚浮……”
洛云姝召来季城询问:“他近日可服用过什么药物?”
季城笃定道:“并未,长公子戒心一向重,除去在您那会随意些,其余时候吃穿用度皆是戒备。”
洛云姝攒眉,想到一事。
“他可服了护心丹?”
“服过了!幸亏有护心丹,太医都说此丹胜百年人参,毒会沉寂数日发作正是靠着护心丹,让长公子得以顺利办完事,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洛云姝却未露出欣慰之色。
她颤着手再次验毒,这回借助她从南疆带过来的毒虫,恰是多年前误入姬君凌房中的那一只。
毒虫吐出的汁液变了色,洛云姝面色也倏然刷白。
毒的确是寻常毒物,解药也用的是最不易出错的解法。然而姬君凌体内似残留着别的东西,她可以确定是来自他们之间绑定过的情蛊。蛊虽解了多年,却给他的身体带来了变化。
这是个死局。
她给他护心丹救了他,若未服用,姬君凌会因毒发让二皇子党占得先机。可他总要解毒,一旦解毒,这些东西混杂便会激出更大毒性。
洛云姝对炼制情蛊那个派系的手法并不熟悉,查不出具体是何。
她想到张媪,张媪是天蟾教的元老,定会有办法!急急派人南下去请张媪,可一来一回少说也得十余日——上回姬君凌去抓回她时,一路快马加鞭,也用了足足五日。
可姬君凌如今至多只能再撑上七日,再不尽快解毒,他恐怕会像当年的姬忽一样,毫无知觉地躺着。
她只能自己试。
日升月落,洛云姝却丝毫没有感觉,枯坐在窗前,一遍遍试着,饿极饮一杯糖水,困极趴桌小憩。
不知过了多少日——她不敢算日子,只不停地试。
这些年潜心替阿九解毒,她对解毒用毒有了更深的体悟,连张媪都说了,她如今用毒的手段比她的师父还高一筹,恐怕少有能难住她的毒。
连阿九的毒她也寻到了办法,只需再花上半年即可。
然而这几日,她在手上划了一道又一道的口子,滴下一滴滴血,试过无数种法子,穷尽毕生所学。
却不能救他。
她总算明白为何几年前她教阿九解毒用毒时,阿九只学了用毒,却对解毒并无太大兴致。
又一个不眠之夜过去。
清晨,曦光勾勒出窗边女子的轮廓,额间朱砂痣显着糜丽的哀伤,如爱人溅在面上的一滴血。
赵闯看着洛云姝腕上的血痕,他一个武人都觉得疼。
“郡主,您要不喝杯水?”
洛云姝摇摇头,对着桌上杂乱的瓶瓶罐罐,兀自说了一句话。
话语很轻,赵闯得仔细聆听才知道她说的是什么——
“我已能解开世间大多数的毒,却独独解不开心上人的毒。”
“心上人……”
赵闯回味着这三个字,或许是姬君凌最执着的三个字。
那个女子总算松了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