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贯平常的询问语气,只有略带一丝不稳的尾音暴露了说话人的紧张。
简昭原本趴在枕头上,听到询问后他翻了个身抬头与祁听寒遥遥相望:
祁听寒整个身子都陷在巨大的阴影里,第一次,简昭觉得自己看不清祁听寒。
“你希望我接到那个电话吗?”
祁听寒被这个意有所指的问题弄得有一刹那呆滞,这句话翻译过来好像在说:
“你希望我知道你残缺的原生家庭吗?”
“你希望我知道你其实是一个心理有问题的怪物吗?”
全身粘腻闷热的感觉更加严重了,祁听寒觉得自己被压抑得有些喘不过气来,他似乎是想要简昭知道的。
他不愿意对简昭有所隐瞒,有些时刻他会希望自己在简昭面前是毫无保留的。
但同时他又很害怕,害怕撕裂了“正常人”伪装后,千疮百孔的自己会把简昭吓跑。
这样的话,唯一能抓住的那点希冀,也没有了。
“所以,接到了吗?那个电话。”祁听寒攥紧了指尖,把最初的问题又重复了一遍。
“一开始,我被手机铃声吵醒了,意识到不是我自己的手机,然后我就挂掉了。”
简昭靠在床头,对祁听寒露出了温柔的笑靥:“怎么了,那个电话我是应该接的对吗?”
“没事。”祁听寒如释重负地重新转过身去,又似乎那块大石头还沉重地压在心上:
合上门时祁听寒重重地叹了口气:“那个电话,你接不接都无所谓。”
简昭发现了,祁听寒这个人真的很喜欢说反话。
不重要就是“很重要”,无所谓就是“很想要”,“没事”就是“快来抱抱我。”
天塌下来了都有嘴硬撑着。
简昭轻呼出口气,很是无奈地摇了摇头:“笨蛋,我不是说了,可以尝试着多依赖我一点吗。”
滑开解锁自己的手机,简昭举起来盯着通讯录里“李艾敏”这三个字看了很久。
刚刚他没撒谎,只是没有把话说完。
第一次被手机铃声吵醒的时候,他确实把电话挂了。可……李医生真的很有坚持不懈的毅力。
简昭最开始真的是抱着“先接电话,再把关键信息转述给祁听寒”这样单纯的想法的。
但哪怕只有短暂的几分钟对话,那些专业术语都和祁听寒近些天的异样症状惊人的全部吻合。
他的男朋友,其实一直都很痛苦。
因为生了很严重的病。
简昭从床上走下来,返回自己房间里换上了一件出门穿的外套,整装收拾完毕后他蹑手蹑脚地穿过客厅的长廊。
浴室里淅淅沥沥的水声,氤氲开一团迷蒙的水雾。
简昭凝视着那段隐约挺拔的人影,有些疼惜地喃喃自语道:“干嘛害怕我知道……”
“你才不是什么被丢弃的残次品。”
“你是我珍贵的、绝无仅有的宝物。”
水声似乎是心有灵犀地有所感应,就在简昭错身拐弯的那一个瞬间停下,祁听寒的声音沙哑地飘过来:
“昭昭,你要出门吗?”
“嗯。”简昭正在玄关换鞋的动作一滞,朝浴室的方位很高扬地笑起来:
“出门买做蛋糕的材料。”
“祁听寒,你喜欢草莓蛋糕吗?”
祁听寒的声音透过层层墙面瓷砖显得含糊不清,又或许是在意识到什么后,仍旧选择妥协低头:
“嗯,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