舟岛的气候复杂多变,能否看到雪全凭运气。不知道是不是命运觉得对庄鑫烁太过薄待,因此给他带来了一场舟岛几年来都未曾降临过的暴雪。
这场雪一直下了五天,到了第五天,风雪才有渐弱的趋势,庄鑫烁出了门,去了海边。
雪和海都是浪漫的代名词,震撼人心的自然美景吸引了许多情侣前来打卡。他们顶着几乎要吹透衣物的料峭海风,用相机定格陪伴彼此的美丽瞬间。拥抱对视时,或许还会用“我爱你”和“一辈子”这样的字眼许下一生一世的诺言。
这也是庄鑫烁曾经设想过的今天要和李硕一起做的事。
庄鑫烁重视仪式感,他对“人为某些瞬间活着”这一观点深以为然。这二十多年来,他人生里的这些值得记忆的瞬间并不多,大都集中在和李硕认识的这两年的时间里。而今天,本该也是庄鑫烁谋划已久,万分期待的生命里非常重要的某个时刻。
沿着海岸线往前走,鞋底踩过积雪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或许是天气太过寒冷,或许是情绪像座大山压在他的肩背上,庄鑫烁觉得有些喘不上气。他的呼吸声越来越重,但很快就被呜咽怒吼的风声带走了。
远离了人群,庄鑫烁走到一处无人的沙滩上,注视着远处那艘搁浅的废弃邮轮。
破败和陈旧,船体上的油漆在海水冲刷和氧化下,几乎斑驳到看不出来原本的色彩。他盯着看了一会儿,又转过头,视线落在这片海滩的入口处。
家庭恩怨带来的伤痛暂时蛰伏回了身体里,庄鑫烁的脑中不断地一遍遍回放着李硕说的分手二字。
他辨不清此刻内心的想法,只觉得心里空茫茫一片,视线所落之处在六七个小时的时间里,有七十八人来,又有一百零四人离开。
那个不会来的人在南城的冬雪里望着窗外的竹林发呆,庄鑫烁站在他们约定好的海边等来的只有一阵又一阵的冰冷腥咸的海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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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硕又食言了。
天与海渐渐连成一片灰黑色,庄鑫烁往海边走了两步,因为长时间站立而冻僵了的双腿还没缓过来,腿一软差点跪倒在沙滩上。
他活动了下僵硬的腿脚,继续往前。
海浪翻着白色的泡沫来来回回,庄鑫烁从口袋里摸出了两枚漂亮精致的对戒。光线不好,戒圈上的钻石失去了原本的璀璨,像是一颗颗再普通不过的,没有任何价值的透明石头。
视线变得模糊,庄鑫烁盯着它们,越来越看不清戒圈内刻着的两人名字的缩写。
庄鑫烁抬手用力一扬,两枚戒指落入海水中。
没有爱意承重,它们轻飘飘的,落入浩瀚的海中后,没有激起一丁点的涟漪。
天地之间仿若只剩下了黑白两色,庄鑫烁拿出手机,拍了张照片。照片的景色带有末日即将到来的极致美感,无人分享,他发了一条无人能看到的动态。
配字——最后一次。
最后一次等你,最后一次想起你。
临走时,庄鑫烁又看了一眼那艘邮轮,轻声对自己说道:“生日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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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鑫烁想要的自由人生,曾经他认为终点在匹兹堡,后来觉得在南城。兜兜转转,没想到最后还是要回去。
回美国前,他又在舟岛停留了一个月的时间,但很多问题,他依旧没有答案。
除夕夜,庄鑫烁在半下午时出了趟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