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并不是庄鑫烁和李硕的第一次见面。
婚宴开始前,庄镇山带着他一一见过那些生意场上的合作伙伴。庄鑫烁喊了几十声的叔叔伯伯,心里厌烦至极。
他找了个借口溜了出来,揣着打火机和香烟走到离宴会厅大门二十来米的吸烟处。
吸烟处站了三四个人,庄鑫烁抽出一支点上,吞云吐雾间,视线无意落在斜对面那人身上。
庄鑫烁头一回见人穿商务西装穿得这么不正经的。西装袖半挽,内里的衬衣纽扣只扣到胸前,露出一条银质项链,项链下是一大片裸露的皮肤,两道明显的锁骨线条与银色的链子垂直交叉。
他垂着头沉默地抽烟,细碎的额发散在眉毛上。走廊空旷,吹来的风拂起他的发丝,现出一道凌厉的眉形。
庄鑫烁的视线继续往下,长长的睫毛吸引了他的目光,眼睫眨动时,像两片蝴蝶扇动的翅膀。饱满的唇珠含着烟嘴,灰色的雾从上下两片唇间缓慢飘出。
这样长的眼睫长在男人脸上其实有些违和,但下半张脸的线条又让庄鑫烁觉得他似乎就该长这幅样子,一直被睫羽遮盖住的那双眼睛像个小小的钩子勾起了庄鑫烁的好奇心。
但他一直低着头摆弄手机,直到庄鑫烁一支烟抽完,接到他大哥庄雁鸣打来的电话,这人也没抬起过头。
庄鑫烁略有些遗憾地离开。
庄鑫烁回到婚宴上,旁边一个和庄氏合作多年的建筑材料供应商在他耳边喋喋不休。碍于庄镇山的面子,庄鑫烁用“您说的是”,“多谢夸奖”,“是吗”随意地敷衍。
也许是发觉在他这里得不到什么社交价值,聊了没多大一会儿,这人就说了句“失陪”,起身往庄雁鸣身边走去。
那只聒噪的乌鸦终于离开,庄鑫烁转了转手中的酒杯,无聊地盯着杯中透明的酒液发呆。
不知怎的,他脑海中又浮现起那张脸。
庄氏二公子结婚,庄家包下了整间酒店,这就意味着这个时间出现在酒店里的都是来参加婚礼的宾客。
看起来应该是他二哥或者二嫂哪一方的朋友。
庄鑫烁想象着那双眼睛的形状和瞳仁的颜色来打发时间,他太无聊了,无聊到生活里突然出现的长相略微吊他胃口的男人,竟然能让他一直这么惦记着。
他从匹兹堡回来还不到一个月,作为对庄镇山“你就是退了学废在家也比你读这个对家里一点帮助都没有的狗屁地质学强”这句话的深入贯彻,他的生活只围绕着泡吧,飙车和极限运动打转。时间对他的意义只剩下每天日历上数字的变化。
庄鑫烁需要一个能够完全宣泄生活乏味的途径,或是一个能快速转移他注意力的东西,不然整日看着他爸那张脸,想起他说的那些话,庄鑫烁觉得自己迟早要崩溃。
他把酒杯重重磕在桌上,引来庄镇山不满的视线。
“又发什么疯?”
庄鑫烁抱着臂姿态放松地靠在椅背上,慢悠悠回了他一句:“我能发什么疯?我该发的疯从美国回来之前就已经发完了,您不是知道吗?”
庄镇山不欲在这种场合下和庄鑫烁发生争吵惹人看笑话,冷哼一声不再开口。梁美云见状连忙上来打圆场:“好了,小庄,今天老二结婚,别跟你爸吵架,听话。”
“去给你二哥拿几片解酒药下来。”庄雁鸣注意到他情绪不太好,找了个理由替他解了围。
庄鑫烁点了点头,往宴会厅外走去。
房间在二楼,庄鑫烁懒得再去等电梯,直接推开了安全通道的大门。
楼梯拐角处站着两个人——两个正在接吻的男人。
庄鑫烁的视线避无可避落在他们身上。只看了一眼,庄鑫烁就认出了那个曾经占据过他全部思绪十六分钟的人。
听见开门的动静,那人抬起了头。
庄鑫烁终于看清了他完整的一张脸。
浅浅的内双,前窄后宽,线条由收到放,直至眼尾处形成一道完美的弧线。右眼下眼睑有一颗黑色的小痣,配上他眸子里泛着的情欲的水光,庄鑫烁的心脏重重跳了两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