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候外面传来脚步声,一股熟悉的灵力波动传来。容冲欣慰而留恋地看了她最后一眼,拽起刘豫,一个起落消失在树影间。苏昭蜚走之前,特意朝脚步声来处看去,发现也是一个熟人。这不是云中城的城主吗?他怎么也换了张脸?
小小一个山阳城,到底有多少人在玩变装游戏?
卫景云听到贵妃被劫,刘豫亲自带人去追刺客时,并不放在心上。但他久久等不到赵沉茜,这才发觉不对,循着踪迹追到河边。卫景云刚靠近就看到赵沉茜躺在草地上,他连忙上前,扶着赵沉茜坐起来:“醒醒,你怎么了?”
赵沉茜睁开眼睛,盯着模糊的人影看了许久,才认出来这是住在隔壁的书生。赵沉茜用力按了按眉心,不着痕迹躲开卫景云的手,自己坐起来,问:“王公子,你怎么在这里?”
“我去你的房间找你,发现你不在,一路寻到这里。幸亏我来了,要不然你晕倒在此,后果不堪设想。”卫景云看向火光冲天的河面,问,“发生什么了?你为何会晕倒?”
赵沉茜扫了眼旁边微微倒伏的草地,不动声色拿起镜子,起身道:“被一个小妖怪困住了,没什么大碍。我听士兵喊皇帝不见了,我们也去找找吧,大齐的皇帝可不能出事。”
卫景云看着她,眼中意味不明:“你不想让大齐皇帝出事?”
赵沉茜头也不回,语气淡淡:“我一介平民老百姓,当然想让皇帝长命百岁,长治久安啊。”
第90章故镜
眼见树下的人逐渐远去,苏昭蜚回头,嘲讽地看着容冲:“活该,功劳被人冒领了吧。”
哪怕容冲已做好心理准备,但看到其他男人走在她身边,依然会气闷不爽。容冲没好气拎起刘豫,说:“她平安了就好,功劳不功劳的,我不在意。走吧,战场不等人,我们得回去了。”
苏昭蜚扫了眼他绷出青筋的手,耸耸肩,不置可否。士兵也往岸边搜来了,他们还带着刘豫,撤离刻不容缓,他们刚走了没多远,忽然听到岸边传来喧哗。
隐隐还夹杂着“陛下在这里,快来护驾”的呼喊声。
容冲和苏昭蜚一起愣住,他们看看手里昏迷不醒的男子,又回头望向重重树影掩映下的河岸。
如果刘豫出现在岸边……那他们手里这个,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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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景云陪赵沉茜来找人,走到岸边时,赵沉茜忽然听到树丛里有东西,卫景云去里面查探,等出来,就听到赵沉茜喊:“那里好像有人。”
声音惊动了搜索的士兵,士兵点着火把来查看,惊喜道:“是陛下,快叫将军来,陛下找到了!”
火龙飞快朝这里聚集,士兵们七手八脚将刘豫从芦苇从里拖上来,又是掐人中又是叫郎中。卫景云眉尖微挑,看向赵沉茜,赵沉茜静静看着前方,侧脸隐没火光中,明灭不定,深邃圣美。
这个女人,永远让人捉摸不透,危险又迷人。
一通忙碌下,刘豫终于幽幽转醒。此时此景,没人还想得起贵妃和刺客,刘豫被侍卫簇拥着回薛府。赵沉茜作为最先发现刘豫的“功臣”,自然也在重重护卫下回到了薛府。
在所有人走后,芦苇丛深处,无声冒出来一串水泡。
薛府里,薛裕听到刘豫回来,立马跑到门口迎接。他毕恭毕敬给刘豫行礼,眼睛不着声色扫过后方,没看到薛贵妃,心里狠狠一突。
顾忌这里人多,薛裕忍住没问。等进了行宫,薛裕带着早就准备好的郎中上前,刘豫却摆摆手,说:“不用了,这位仙姑救了朕的命,朕只信得过她。”
薛裕扫过赵沉茜,赵沉茜面无表情,卫景云守在她身边,一副理所应当的样子。薛裕发现他似乎低估了这个女子,她远比他想象得有野心、有手腕,他今夜这些举动,反倒为她铺路了。
但木已成舟,薛裕哪怕不忿也无可奈何,只能试着问:“陛下,怎么没见贵妃娘娘?”
听到贵妃,刘豫霎间沉了脸,冷笑道:“朕也想问你。今夜,朕分明看到是杨湛带走了贵妃。朕给了你那么多好处,你竟连这点事都办不好?”
薛裕听到杨湛,脸上表情微变,他不断扫过赵沉茜、卫景云二人,刘豫却像看不到一样,质问道:“说,你当初到底是怎么办事的!”
薛裕没想到刘豫对此女的信任竟已到这种程度,他无可奈何,只能硬着头皮说道:“陛下,臣对您的忠心日月可鉴。当初您问镜在何处,臣立刻就将薛婵送去汴京,杨湛那厮纠缠不休,臣不惜动用经营多年的人脉,在他的饮水里下毒,让他慢慢毒发,杨家人至今都以为杨湛是伤心过度,抑郁而亡。杨湛下葬时,臣特意去看了,他绝无可能活着啊。”
刘豫问:“闹鬼的事,也是你传出去的?”
“这还真不是。”薛裕说,“当初毒下在水里,难以控制,杨家其他人被误伤在所难免,但他们看到的鬼影和我完全没关系。我做事向来光明磊落,从不做这类鬼鬼祟祟的事。”
赵沉茜听着简直想冷笑,好一个光明磊落,真是令人作呕。赵沉茜问:“这件事除了你,还有谁知道?”
薛裕警惕地看着她:“这等大事,我自然不会宣之于人。当年给杨湛投毒的下人我也处理了,除了我,再无人知晓。”
也就是说,连薛婵都不知道杨湛到底是怎么死的,难怪杨湛怨气那样大。赵沉茜叹息,说:“杨大少奶奶乘船落水,回归龙宫,薛贵妃也消失在射阳河边,或许她也回了龙宫,做了另一颗夜明珠。看来,薛家女注定和水有缘啊。”
薛裕对这套说法嗤之以鼻,好端端的人消失不见,要么被杀要么偷梁换柱,哪有什么龙宫?但薛婵被掳是事实,哪怕被找回来也失了贞,不如死了,运作一个落水为仙的美名,好歹能助力她妹妹入宫。薛裕不再争辩了,顺势道:“兴许是吧,明日臣就让人为射阳仙子塑一座金身,请龙王庇佑我大齐风调雨顺,国祚绵长。”
赵沉茜似笑非笑道:“有塑金身的钱,刺史不如开仓放粮,用实际行动为陛下分忧。如今山阳城米价这么贵,刺史铺子里却有良米千石,堆积成山。前线还在打仗,如果山阳城激起民变,对战局、对陛下都不好。陛下,你说对不对。”
刘豫点头,煞有介事:“仙姑说的是。朕命你明日以贵妃的名义布棚施粥,若是少了,就是存心和朕作对。”
薛裕不可思议地看向刘豫,刘豫出去一趟,脑子被撞坏了吗?要不然怎么想起施粥这种赔本买卖,那些百姓一没钱二没权,给他们好处,他们能回报什么?
但刘豫正在气头上,薛裕不敢触霉头,何况这个关头施粥也有利于给薛姜积累名声,就算进不了宫,嫁个高官也不错。与未来的钱权名利相比,囤米的钱算得了什么,薛裕心想舍不得孩子套不到狼,咬着牙说:“陛下真乃千古仁君,臣遵命。”
刘豫折腾这一晚上,实在累了,挥挥手示意他们都退下。薛裕拱手退出,在门口,他看着赵沉茜和卫景云,似笑非笑道:“仙姑好算计。你之前表现得冰清玉洁,我还真以为你不食人间烟火呢。没想到,仙姑才是最有心计的人,连老夫也被你骗进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