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年后,谢无炽调转目光,烧饼铺的老妇还跪在地上,悄悄看他。令东都人夜里做噩梦,唯恐被其杀戮的神天谢大将军,淡淡一笑:“老妇人,还记得我吗?”
老妇人心口一撞,连忙点头:“记得,记得!大将军那时,经常看见将军出了寺庙走动……”
谢无炽在相南寺当俗僧,偶尔出寺,一身海青僧袍,街上的男女无不侧目。老妇人同他说过好几句话,还开过玩笑,问他有无婚配。
谢无炽似有感触:“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
谢无炽催马往前,目街道一扫而过,记忆再往后追溯,古寺夜灯旁,多了一个十七八岁话多的少年,陪他一起走过千山万水。
东都街道宽阔,百姓无不跪于道路两侧,虽无箪食壶浆以迎王师,但也没有莫大敌意,而是惊恐又好奇地望着这支军队。
马蹄橐橐而动,忽然之间,谢军再停脚步。
——正前方一队大景禁军,身穿劲甲,腰挎长刀,横亘在正前方的将领道:“逆贼!你休想踏入皇城!”
“上四军,铁骑马骑,师崇。”
大景最为精锐之师,只有精兵利卒方可挑选进入。
这将领同样身材强健,威风凛然,一张脸也生得英俊锐利。谢无炽道:“原来是师将军。东都官场应酬,师将军当年炽手可热,本将记忆犹新。”
“呸!”师将凛然道,“姓谢的!当年还有人并称你我为‘双雄’,没想到你竟是佞臣贼子!令人不齿!今日你就等着死在这巷道之中,被兵戈戮尸吧!”
“戮我的尸,你还没有资格。”
谢无炽抬手,平逸春从背后拍马而出:“你先和本将的裨将一斗,能打赢他,再说狠话不迟。”
谢无炽眼底冰冷,瞳孔中倒映对方和平逸春几个回合,“铿!”几声刀剑闪光,被乱箭射于马下,再被兵戈切分尸首,端正的脸破碎沾满血污。一切美好的东西瞬间被摧毁。
权力。
至高无上,绞碎一切不臣服者,无论好恶。
踏破山阙,翻云覆雨。
上四军一番恶战,迅速溃散,在巷道中丢盔弃甲而退。谢师则如蔓延的黑雾,一刻不停往前吞噬。
皇城金碧辉煌,墙壁纂刻纹路,阳光映照其上。谢军伏低身姿往前进军,谢无炽骑马而上,冰冷的侧脸映照着两壁的鲜血。
“啊……快走吧快走吧……”
“别打了,这能打过吗……”
“我们要不然都逃走,让他们进去……”
铁骑马军之中,亦人肝胆俱裂,忙不迭后退。宛如棋盘上的吃杀,个个满头冷汗,目眦欲裂,手中持着长刀慌慌张张往后退。
铁骑马军丢盔弃甲,一片片兵器落地的声响,一群人恍若见了索命厉鬼,失魂落魄。
谢无炽则不急不缓,宛如棋盘上的厮杀,敌进我退,鞋履一步一步朝前走动,踩着地上的血污,一人催动着千军万马,狂压而去。
“怎么还过来?不要过来……”众人面容震悚,纷纷后退。
一直走过这段路。
皇城里点起烽烟,忽然有一匹马急促杀来,大声喊:“皇帝从崇德门逃走了!快去追杀皇帝!”
谢无炽勒紧马缰绳,猛地转身,朝皇帝的方向追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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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哗!”牛皮袋包裹的水囊,猛地被戳穿,冰冷的积水飞溅。
触感冰凉。
时书往前一跳,鞋子踩着湿滑的水,险些跌倒,越过石头再往前跑。
旻人的残兵正在向音昆汇合,时书喊道:“站住!站住!”
一道圆窗假山遮住视线,音昆岔入进去,在竹林影子中绕开远路。时书拨开树叶追赶而去,顺着火光,音昆正在狭窄道路之间穿行。
绕进去,院子里放着大罐小罐的油桶,横七竖八倒满僧人与读书人的尸首。血淋淋的惨状,让人呼吸一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