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祭祀坑后,通道愈加盘旋陡峭,应该是沿山体内壁而建,走势向上,通往山顶。
后一段通道很是规整,与陆霜来时的密道不可同日而语,从风格看,应也是先民所建。靠近山体的墙面也由先前的堆垒石块,变为夯实的泥土。
“这里好像不大对劲,”艾沙不由停步,仔细端详,“这是壁刻。”
与高厅内的壁画不同,这里的壁刻是由锐器琢画,而非矿物颜料绘制,笔触更加粗犷原始。
但越看,她越有些心惊。
“……似乎记载的是祭祀坑形成时的场景。”
与其说是祭祀,不如说是一场屠杀。
起初是在神庙举行的盛大祭典,祭台上竖立着巨型青铜神树,顶部栖有十只太阳神鸟,但另有一个符号,艾沙不能辨认,也猜不出其代表的寓意。
祭台之下有些小人隐约戴着青铜面具,围绕篝火而舞,舞姿大开大合,粗犷热烈,似乎在进行某种仪式。
但下一幅壁刻画风突转,变为血腥悲壮的战斗,小人捉对厮杀,有些被击败在地,有些仍在负隅顽抗。
青铜神树则被推倒,神鸟惊飞,不明意义的符号象征之物也不知所踪。
而后,一群人围绕着大坑,将各色祭器投入其中,身旁是堆叠成小丘的尸体,山峦之间,却另有一群人渐渐远去。
艾沙注意到,离去之人与留下的小人似乎在发型服色上稍有不同,但最初祭典上却是二者皆有。
“看上去像他们内部曾经产生某种分歧,”艾沙分析道,“战败之后,胜者离开,剩下的幸存者挖出祭祀坑,掩埋一切。”
Gareth点点头,表示赞同:“确实像内讧。”
“一般来说,应该是胜者留下称王,败者离开流亡才对吧,”陆霜好奇道,“他们怎么是反着来的?”
基于壁刻记载的事实,祭台很可能已不复存在,残体也下落不明。
“我们动作快些。”章凝有些担忧。
通道穿山而过,半个多小时后渐渐变为环山道,迤逦向上。
然而越接近神庙,不知为何,空气反而越是稀薄浑浊,呼吸渐渐变得艰难。无形的威压凝于黑暗中,向闯入的不速之客露出獠牙。
越过最后几级窄阶,到得山顶高台,眼前豁然开朗。
当初神庙建造时,三星堆先民应该是将整座山体挖空,但多余的土石并未运走,而是垫在神庙底部,在空山内硬生生重造一座陵丘,使其无限接近于峰顶,沐浴日月灵气,吸收天地精华。
此时正值月上中天,不知山壁穹顶有何玄机,竟隐隐有月*光透下,如水银倾泻。
神庙外立面呈堆叠的棱台状,冷光从阶梯处次第流洒,有几分形似被削去顶尖的金字塔。
而主祭台如同远古传说中的神女,融石为体,裁光作纱,庄穆而娴静,温柔又不失威严。
如之前推测所言,这就是神庙所在地。
众人站在广场入口,俯瞰这数千年前巧夺天工的巨匠之作,不由呼吸为之一滞。
“这个建筑风格,很奇特。”艾沙感叹道,“我看过很多中原朝代留存的资料,古蜀和它们都截然不同。”
与其说它是华夏文明中的一位独特异类,不如说,它更为接近古巴比伦或古埃及文明的建筑风格。
古蜀与其他古文明的交流这一课题,事实上并不是罕有人知。在现存三星堆遗址中,考古学家也曾发掘出来自印度洋的贝类,以及成都平原并不产出的象牙。
只是四千年前,以三星堆先民的科技水平,究竟如何实现与中亚甚至北非古国的交流与贸易?
直至今天,这依然是令考古学界匪夷所思的未解之谜。
“走吧,”章凝说道,“残体应该就在里面。”
神庙前是方形广场,沿途各有阶梯,地势渐渐抬高。众人不由加快脚步,靠近主建筑。
大门由厚重的青铜灌注而成,紧闭如海贝。Gareth用八分力推门,其不为所动。
“难道也有机关?”陆霜跃跃欲试。
他俯下身去四处端详,试图寻找可供开启机关的蛛丝马迹,不过除门上的古老雕饰外,他一无所获。
章凝皱眉,默默看他表演。
“不对劲,”陆霜冥思苦想,“这门有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