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如今家门已跌落尘埃,但家中男女老幼,还没适应自力更生过苦日子。
甄大太太只能带着几个勤快的姬妾,指使七八个老奴,花了六七日时间。
当真累掉了半条性命,才把农庄内外草草收拾妥当。
只是农庄每日从早到晚,里外四处都是乱哄哄,像个嘈杂的菜市场。
落难的甄家男女,从富贵无极的云端,一下跌落于尘埃。
各自心中充斥不平和抱怨,农庄里每日哭声、叫声、吵闹声从不停歇,恍如人间地狱。
甄大太太因这场家门祸事,根源上是自己儿子牵扯出来,不免有些心虚气弱,只能忍气吞声。
她以往当家,从没这般亲力亲为,更没尝试这般落魄难堪,几乎每日都活在崩溃边缘。
如不是事先藏了十几箱金银,甄家大房还有翻身底牌,甄大太太只怕活下去的勇气,会被消减掉大半。
只是眼下甄家要被官府拘管三年,三年之内不得擅离金陵。
所以藏在贾家的十几箱金银,只能三年后才能到贾家取用。
对甄大太太来说,不过苦熬三年罢了,虽时间不算太短,需要吃不少苦头,但她相信自己能熬过去。
到了甄家老小搬入农庄大半月,他们似乎慢慢接受了不堪的命运,吵闹和怨言也少了许多。
往日享尽富贵荣华的甄大太太,面对家中大小颓废无奈的转变,心中竟也生出许多卑微的喜悦。
她觉得这场家门大祸,总算就此尘埃落地,不会再掀起令人胆寒的风浪。
甄应嘉也和甄大太太一样,开始接受眼前的困顿和难堪。
即便以后无法再入仕途,有了藏在贾家的十几箱金银,他们依旧可以终生富贵,也是不幸之中的大幸。
两夫妇对这个秘密守口如瓶,即便家中老太太也毫不知情。
他们因怀着炙热的憧憬,让他们对眼前的落魄,渐渐变得处之泰然。
这一日在老仆的伺候下用过午餐,夫妇两人带着宝玉,坐在屋檐下乘凉。
这里可没甄家大宅奢侈的冰鉴,甄应嘉和夫人各自摇着蒲扇,颇有些以苦作乐的豁达。
从小万千宠爱的甄宝玉,却没有夫妇两人的坦然,熬了大半月的苦日子,人就已瘦了一圈,精神有些萎靡。
夫妇两个说着闲话,神情怡然,似乎这里不是偏僻的农庄,依旧是富丽堂皇的甄家大院。
突然,隐约听到一些动静,不过数个呼吸之间,农庄门口人喊马嘶,烟尘滚滚。
瞬间便冲入大批锦衣卫,衣甲鲜明,刀枪雪亮,杀气腾腾。
农庄内甄家家眷不断发出惊叫,各自奔逃,但农庄已被锦衣卫团团围困,哪里还能走脱。
甄应嘉夫妇脸色大变,双腿酥软,不知道又有什么祸事降临。
只见锦衣卫中走出一人,正是金陵锦衣卫主官王彰江。
甄应嘉战战兢兢问道:“王大人,这又是何意?”
王彰江冷冷看了他一眼,根本没有予以回应。
举起手中的黄缎卷轴,厉声说道:“神京快马急送,圣上谕旨,甄家老小跪迎听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