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春的雨总是下得黏腻,像一层洗不净的油膜糊在窗玻璃上。
路明非趴在课桌上,额头抵着冰凉的桌面,耳畔是班主任喋喋不休的文言文讲解。
一个细小纸团飞撞在他后颈,落入后背,痒得像蚂蚁爬。
他懒得搭理后方恶作剧的同学,只是抖了抖衣摆将纸团甩出去。
从开学到现在,他已经这样浑浑噩噩地过了一个多月。
父母下葬那天,叔叔埋头烧纸,婶婶象征性地哭了两声,转头就和卡塞尔信托的古德里安先生商量遗产和抚养费的问题。
路明非没哭,只是盯着墓碑上并排的两个名字发呆,脑海中空空如也。
回到叔叔家,他想把自己关在房间一个人静静,但小胖子堂弟的呼噜声太响,他盯着天花板一个人失眠到天亮。
班上的同学早就注意到了他的异常。
“路明非怎么跟丢了魂似的?”
“听说是寒假的时候打游戏被骗了,压岁钱全搭进去了……”
“真的假的?”
“我说怎么开学到现在他都没去过网吧,他父母也不管管。”
“嘘——他爸妈好像闹离婚呢……”
流言像霉菌一样在潮湿的春天里疯长。
起初只是窃窃私语,后来渐渐变成明目张胆的调侃。
路明非听见了,但他没力气反驳。
直到那天体育课,他蹲在操场边系鞋带,身后传来某人刻意拔高的声音:
“喂,路明非,听说你爸妈在国外离婚了,谁都不要你,把你扔给你叔叔了?”
说话的是班上的体委,一个总爱把校服袖子撸到肩膀的男生,此刻正咧着嘴笑,露出一排参差不齐的牙。
路明非的动作顿了一下。
他慢慢站起身,转过身,看着对方。
体委被他盯得有些发毛,但嘴上还在逞强:“干嘛?瞪我啊?有本事叫你爸妈回来揍我啊?”
路明非没说话。
只是突然一拳砸在了对方脸上。
体委猝不及防,踉跄着后退两步,鼻血瞬间涌了出来。
他捂着脸,不可置信地瞪着路明非:“你他妈——”
路明非没给他说话的机会。
他扑上去,像一头被激怒的野兽,拳头雨点般落在对方身上。
体委比他壮实,但路明非的力气大得惊人,把他死死压在身下,每一拳都砸得结结实实。
周围看热闹的学生尖叫着跑上来拉架,但路明非硬是顶着三四个人的拉扯,把体委揍得眼角开裂、鼻血横流,最后蜷在地上哭嚎着求饶。
“路明非!你疯了?!”班主任闻讯赶来,厉声呵斥。
路明非喘着粗气,拳头还攥得死紧。
他的指节破了皮,血珠渗出来,但他感觉不到疼。
他只觉得解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