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天门外,庙堂开始了一次许久没有出现过的午朝。
这一次,大臣们都表现出人心惶惶的样子,先前永晋帝虽然说喜怒不形于色,但是永晋帝最好的一点,就是你只要愿意给他好处,他是真不会说杀人就杀人的。
除非这个人太不懂事。
王睿贞的死,实在是太突然了,毕竟王睿贞在庙堂上,那可是实打实的陛下‘鹰犬’。
这位是真正的亲皇派。
“昨夜的事情,诸位爱卿也都知道了吧。”永晋帝在午朝的时候,身姿稍显慵懒,好像没有将午朝当成正式的朝会,而是一次闲散的聊天。
时任兵部尚书的卢恩这会儿早就不敢露头了,垂着脑袋默不作声。
吏部尚书的杨拱忽然从群臣中列走出,面朝永晋帝开口道:“陛下,臣有事要奏。”
永晋帝点了点头,示意杨拱继续说下去。
“王大人这件事上实有不当之处,很多田地虽然名册在案,有详细的账目,但十万亩之巨,还是令人瞠目结舌,其罪当诛。”
“只是,陛下又加罪夷灭三族,这是否过于严苛了。”杨拱低头道。
杨拱在官场上一直以来都有很好的名声,因为这个人很会说话,时常也会做出主动打圆场和稀泥的事情,算是‘老好人’。
王睿贞死了,杨拱不可能为他翻案,他没这个能力,也没这个必要翻案。
这是永晋帝亲自下的令,但是杨拱保住王睿贞的后人,就是结下善缘,朝廷之中的其他文臣,也会认可杨拱的为人,往后也会给杨拱和他的后人卖个面子。
杨拱之所以能在朝廷上屹立不倒,没有一点本事是很难的。
永晋帝有时候也需要杨拱这么一个能够在群臣和皇帝之间做缓冲的大臣。
“这严苛吗?”永晋帝板着脸,轻轻道:“朕可是听说,王睿贞在南方的这十万亩良田里,除了那些土地投献的,还有很多是他儿子贪墨过来,强取豪夺的。”
“就算是这样,爱卿都要袒护他们吗?”
说到这里,永晋帝又轻轻道:“将杨爱卿说的话,记录在案。”
杨拱顿时愣住了,他哪里能想到永晋帝会在这里,突然来一手君臣对奏,直接是让身后的史官记录今日发生的事情。
而且,永晋帝一口咬定那些土地里,还有王睿贞儿子贪墨的土地,杨拱对这些实在是不知情,这个时候,他再充什么‘老好人’,当这个菩萨去保王睿贞的后人,那是要担上臭名的。
“既然陛下已有决断,又有确凿的证据,臣不敢再议。”杨拱面对永晋帝这种‘耍无赖’的做法,也只能顺从。
不过,承天门外站着的群臣们也意识到了今天的永晋帝,那是有备而来。
先前的永晋帝,大多时候都是让下面的人转告他的‘意思’,从来不会主动去独断朝纲,而今咄咄逼人,着实是让群臣难以捉摸心思。
“那就将这个案子结了吧。”永晋帝继而道:“就以贪墨土地、纵容族人鱼肉乡野定案。”
这下,群臣们的脸色顿时难看了许多。
因为王睿贞的案子,严格来讲就是士大夫钻了一个身份上能够进行一定免税的空子,让百姓主动献出田地给他们,从而去降低这些献出田地的百姓赋税,相当于是士大夫帮助百姓免税、降税,而百姓则是把税交给士大夫,不交给朝廷。
这是一个比较大型、大面积的‘集体化土地投献’的案子。
在规章制度合法的情况下,按理说是不违法的,只不过是‘逃税漏税’的数额大了点。
永晋帝直接默认无视掉了‘土地投献’的潜规则,他不给你按着这个定下罪来,反而是将王睿贞的罪名模糊化,把‘土地投献’咬死是王睿贞贪墨土地的做法。
如此一来,那些同样享有百姓土地投献的普通士大夫不会因此狗急跳墙,只会认为是王睿贞在整个过程中是真的贪墨了土地,有所疏漏,被陛下给抓到了,从而生出一股侥幸心理。
而永晋帝这样去利用话术来设置陷阱,往后谁坐拥大量‘土地投献’所得的土地,谁就有可能被永晋帝认定为——‘贪墨土地’,用这个罪名给宰了。
事实上,大周王朝的赋税在永晋一朝,也只不过是比开国时期的赋税高出一些,不算高。
只是连年的灾情导致各地的粮食产出较低,通货膨胀又严重,这就让底下的百姓难以为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