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谢忱委屈地喊道,“对,我就是需要,同情我,安慰我!”
漫天飞雪飘摇如画,天地间安静得好像能够听到雪落下的声音。
沈玉衡倏忽伸出手,轻轻将谢忱拉进怀里。
谢忱茫然了瞬,头顶被温暖的掌心抚摸着,那动作轻柔至极,甚至让他短暂忘记了抱着他的人是谁。
就好像仅靠这样一个简单的拥抱,便遮尽了头顶漫天的风雪。
好暖和。
分明身体并不冷,他却莫名冒出了这样奇怪的念头。
“元禄仙山从不下雪,”沈玉衡的声音和他的动作一样的轻,很慢、很耐心,像哄孩子般认真盯着他的眼睛,“谢忱,以后不会再冷了。”
谢忱怔怔地从他怀里抬起头,沈玉衡的手也适时离开,风雪继续落下来,绵雪缀在眼睫上,短暂模糊了视野。
“我没有哄过人,亦从未被人安慰过,”沈玉衡抬眼看向远处行走在雪地的瘦小身影,走过的每一片土地都印下了或深或浅的脚印,他轻声继续道,“我以为你不需要安慰,是因为你觉得被人发现过去是件丢脸的事,我想装作看不见。”
谢忱揉了揉眼睛,从他怀里抬起头,有些恍惚地想,这还是第一次听沈玉衡和自己说这么多的话。
沈玉衡偏头看向他,缓声道,“其实没什么丢人的,我幼时也流落街头行过乞,相比之下你比我要厉害,我那时身有修为,而你什么都没有却能坚持一路走至今日,把自己抚养长大,你应该为自己骄傲才对。”
原来书里无所不能的天之骄子也当过乞丐吗?
谢忱心头那沉沉的,酸酸的痛楚忽然烟消云散,像是被一阵温暖的春风轻而易举地吹走了。
对啊,他很厉害,他靠做小炮灰路人甲一点点把自己养大,挣了很多钱,会种地,会做饭,还会打扫卫生,他为什么要觉得丢脸呢?他明明那么棒!
顿了顿,谢忱突然想到一个问题,要是元禄仙山从不下雪的话——
“对了,如果不下雪我种的冬枣树怎么办?”他抽了抽鼻子,小声问。
沈玉衡陡然沉默,好半晌才道,“你不能换个种么?”
“不行,我爱吃冬枣。”谢忱眼泪还挂在眼睫上,却已经开始思考起元禄宗的气候,“我还爱吃枇杷、柿子……”
不等他说完,沈玉衡捂住了他的嘴,额头微微沁汗,“我想办法就是,现在赶紧离开此地。”
笨死了,这种时候还惦记冬枣树。
谢忱抿了抿唇,又把脑袋凑上前去。
沈玉衡正要掐法决带谢忱出幻境,余光瞥到谢忱的小动作,嘴角微抽,“又干什么?”
“你再安慰我一下。”谢忱有些羞赧地指了指沈玉衡的手,他好喜欢这种特别的感觉。
沈玉衡险些被他气笑,从未见过上赶着让人安慰的。
可不知怎的,看到谢忱那扭捏又期待的表情,沈玉衡犹豫片刻,还是伸出手,像奖励一样揉了揉他的脑袋。
谢忱心满意足地道了声谢,心情一下子好了不少。
沈玉衡没有问他为什么会流落街头,也没有问为什么他的过去不是魔修,他不在意,但这份不在意恰到好处,让谢忱没有解释的负担。
他是想道声谢的,不止为了沈玉衡安慰他。
二人离开幻境,谢忱抱着小木桶高高兴兴哼着小曲去了唐春安的住处。
而沈玉衡久久立在原地,望着手心。
谢忱瘦小的身体跌倒在雪地里那一刻,他承认有些分不清是现实还是幻境,甚至想要拔剑出来把人护在身后。
不止是因为谢忱,他自认换做任何人他都会那样做。
可惜,那只是个幻境。
热乎乎的小脑袋,于他而言亦是很特别的感受。那副可怜巴巴的模样,哪里像个魔修,倒像个傻乎乎的孩子。
沈玉衡唇角稍稍勾起一抹弧度,反应过来自己竟在为了谢忱而笑,面上笑意微僵,忽地干咳一声,好像想掩盖什么似的。
他并非觉得谢忱可爱,他只是没见过脸皮厚到主动找人安慰自己的人罢了。
没有下次了,下次绝不哄他。
嗯,绝对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