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枫坐在病床边,并不像平时那般挺直着腰身,修长的身形在安雅眼里第一次显得那么小。他就那么戚戚地望着安雅,以一种渴求的姿势。
半晌,终于哑着嗓子说出一句:“别走。”
医院窗外的雨水如柱,不时夹杂着闪电,映在程枫的脸上一闪即逝。“对不起,我说谎。”他没有松开手,“我没办法和你做朋友,也不能只满足于站在远处看着你。哪怕看着你离开的背影我都会难过。。。。。。我怕只要再有一次一不小心放你离开,你就不会再回来了。”
程脸盯着她的眼睛,眼眶略微有些泛红,像是不甘又带着些绝望,就连一贯苏润的声音,此时都变得嘶哑:“第一次从机场送你回家的时候,我就在心里想,无论怎么样都可以,只要能让我看着你就好。让我待在你身边,我不会让其他人发现,也不会让你为难。。。。。。”
“但你说这些,会让我困扰。”安雅轻轻挣脱开他的手。
“程枫,你看,下雨了。”安雅转头望向窗外,“那晚好像也是这样的天气。我爸又输了牌,回到家看谁都不顺眼。我知道你第二天就要去北京给阿姨治病,就想无论怎么样,都要去见你一面。”她突然笑起来,那声音传到程枫心里,刺得他一阵生疼,让他根本不敢去看安雅。
“我知道在那种情况下跟他说什么都是白搭,就准备好等他睡着了我再偷偷溜出去。但是我这个人好像运气一直都不太好,门都打开了一半,却被发现了。”也许是时过境迁,安雅的语气淡淡的,“他问我是不是要去找你,我说是。”
“然后他就开始打我。”她转过身盯着程枫,“那是我第一次被打,疼不疼都已经忘了,就只想着要去找你。”
窗外雷雨大作,寒冷继续从脚底蔓延到全身。可是她现在明明穿了鞋,也不再期待任何人能帮她挡一挡十五岁的那场雨,为什么还是这么冷呢?
在程枫说出这些话以前,她一直觉得如果自己对以前算得上念念不忘的话,那一定是不甘心占了上风。
但这一刻她却突然鬼使神差的问了出来:“程枫,你喜欢过我吗?”
他眼里开始有了酸涩的刺痛,像是被什么东西堵到无法呼吸一样,程枫颤抖着声音:“喜欢,很喜欢,一直都喜欢。”
答案好像就在眼前,但安雅却依然觉得不真实。
如果程枫说的都是真的,那为什么当时他要逃跑?为什么这些年他从未联系过自己?又为什么一声不响的结婚生子?如果不是自己回来,如果不是打到了那辆车。。。。。。。一瞬间有太多的疑问涌上安雅心头,但她也只是在听到答案的那一秒略带惊讶地张了张嘴,什么也没有说。
“爸爸,你怎么了?”恩宇刚醒来就看到程枫红着眼睛枯坐在床边,盯着安雅像是要碎掉一般。
被恩宇喊醒,程枫背过身去胡乱抹了一把脸。站起来给恩宇穿上外套后,就将他从被子里抱了出来。
安雅沉默地站在一旁,看着他将恩宇松散的鞋带一点一点整齐地系好,心里反倒逐渐静了下来。
整个城市都在雨幕的笼罩之下,面前的一扇窗将世界隔绝成狭小的茧,包裹着她和程枫,一晃就是十年。
她整理好袖口,盖住了手腕上程枫留下的温度。还没想好要怎么说再见,就看见曹熙手里拎着星巴克的袋子晃进了留观室,他一身黑色的西装配上金发,在医院惨白的灯光下格外扎眼。
“外面下雨了,我来接你。”曹熙蹭到安雅身边,从保温袋里把热牛奶递到她手心,目光却被一旁的程枫吸引过去。
扫过程枫泛青的下眼睑,曹熙才带着一丝迟疑开口:“这是。。。。。。。程主任?第一次见你没戴口罩,还有点不习惯。”
见程枫没反应,安雅又没个好脸色,曹熙心里就已经明白了三分:“不过我记得程主任是主管妇产科,怎么这么晚了,还能在急诊碰见?”
看他顶着一张无辜的脸却话里有话,安雅没忍住瞪了一眼曹熙。但这动作落在程枫眼里,却多了点亲密的意思。尤其是在他在安雅那里刚刚碰了壁,曹熙又在这个时间点出现,让他本就咬紧的后槽牙又用力了一些。
“是有点不习惯。没看出来法援中心还有接下班这项员工福利,是每个律师都会给配一个司机吗?”程枫不急不慢地为恩宇穿上外套。
曹熙斜倚在留观室的门框上,脸上带着意味深长的笑意:“程主任这话可不对,法援中心哪请得起司机?”他故意拖长尾音,“不过如果是来接安律师,那我当然愿意做司机24小时standby。”
“忘了告诉你,她今晚是我的。”程枫尽力保持着那份斯文和冷静,骨节分明的手搭在安雅肩上,俯身在她耳边:“跟我走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