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原以为自己早就不在意当初打了一夜都没打通的电话了。可他说出口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的心绪根本就没有想象中的那般平静。
他索性依着这点儿冲动把该说的都说了,譬如:“其实我不喜欢喝加糖的奶茶,以前喜欢喝加糖的是因为生活太苦,现在已经不苦了。”
再譬如:“我曾经也很希望你能陪我看一场完整的电影。”
宋疏辞眼神微怔,他很快便反应过来简雾在回答那个是否希望他回国的问题,但比他更快的是简雾——他放下尚未开封的奶茶,拿上包推开车门便走。
宋疏辞拿着伞追出去,简雾已经顶着雨冲进了楼道里。
这次的电梯大概是个急性子,关门开门都很利索,于是宋疏辞没有赶上,只能看到红色的数字攀升。
他想看一下简雾在几楼,但大概是电梯里不止一个人,停了好几次,让人无从辨别。
某个瞬间,他的脑子里也闪过了要不要去停过的几个楼层挨家挨户敲门的念头,但他很快又冷静下来。
找到简雾了又说些什么呢?
对没能一起看完一场电影这件事道歉?——这样的道歉已经重复太多次了。
还是向简雾解释当时没接电话,他是有理由的?
宋疏辞苦涩而自嘲地笑了一下。
其实简雾说的也没错。
他总是有理由。
*
雨太大了。
以至于简雾只是小跑了十来步,身上已经被淋了个透彻。
黑色的运动外套吸了水之后变得很沉,连胸口的章鱼哥都显得格外怨气深重。
他推开家门,心跳仍旧躁如擂鼓。
鹦鹉睨着他惨白的脸色和湿漉漉的头发,大概是以为他去投江了,吓得连骂了两声“死鬼”。
简雾这会儿也顾不得安抚他,直冲自己的卧室。
然而半个多小时的堵车显然已经太久了,饶是他一回来就关上了卧室的窗户,也不能掩盖他的地板上已经积了一大摊水的事实。他心如死灰地找出几条平日不怎么用的毛巾和抹布盖在上面吸水。蹲跪在地上擦擦抹抹了好一会儿,才终于清理掉了表面上的积水。
他想起身,却趔趄了一下没能站起来,干脆抹了把脸靠在了床边。
他正对着卧室里的大落地窗,看着窗外的雨景。子弹般的雨水再无法钻进温暖的卧室,只能恶狠狠地打在玻璃上,发出几声叹息。
他脸上全是水,似乎抹也抹不干净。
可能是藏在头发里的雨水实在太多,或者擦地板的时候淌了太多闷热的汗。
他在那儿坐了好一会儿,直到门外传来咚咚的敲门声。
他的心瞬间提起来,像是被一双力气很大的手攥在了手心里。
过了约莫十秒钟,血流才倒流回来,他才短暂地找回自己腿脚上被抽干的力气,走到客厅打开门。
门外,一个十来岁的寸头小孩笑盈盈地看着他:“简老师,我奶奶叫你过去吃饺子!”
简雾愣了好半天,终于像是记忆回笼般扯了下嘴角。
小孩是住在对面的老婆婆家的孩子,平日里两家邻里关系处得不错,做了什么好吃的常叫着对方分享。
许是察觉了他的异常,小孩儿眼巴巴地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忽然道:“简老师,你眼睛怎么红红的?”
简雾深吸了一口气,又揉了揉他的头,笑了一下。
“我太想吃你奶奶包的饺子了,馋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