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芷月提着裙角绕过车辙印,瞥见倾倒的石槽边缘结着冰壳,折射出灯笼红光如同凝固的血滴。
众人又抬头,借着蒙蒙的灯笼光芒,朝后院木楼看去。
却见那后院木楼在风雪中显出水墨轮廓,二楼回廊栏杆漆色斑驳却无积灰,褪成灰褐色的窗纸完整地绷在棂格间。檐角冰棱参差垂落,最长的冰锥尖端悬在灯笼正上方,将红光折射成细碎的赤色星子。东侧山墙裂开的缝隙里填着新抹的泥灰,与周围发黑的旧墙皮形成深浅交错的疤痕。
众人在客栈院中等了许久,也不见这客栈中出来一个招呼的伙计。
吴率教嘟嘟囔囔的小声道:“怪不得这客栈没得生意,这买卖都进门了,连个招呼的都没有。。。。。。”
苏凌低声道:“大老吴,少说两句。。。。。。这荒僻的镇子,本就无甚过往之人,这般时辰,怕是客栈的伙计们都已经休息了。。。。。。那边不是有个马棚,你跟周幺将马从车上解下,把马赶到马棚中拴好就是。。。。。。”
吴率教应下,朝左侧角落看去,果然发现左侧角落里有个破旧的马棚,只是那马棚几乎已经看不出原本的形状了。
棚子被积雪压倒了半边,另一边还勉强能用,马棚之中,一匹马也没有。
吴率教和周幺牵马走向残棚时,靴底碾碎了冻硬的枯草茎。碎裂声惊起檐角积雪,簌簌落下的雪粉覆住篱笆上新旧交织的竹条——那些后来补上的青竹表皮还泛着光泽,与霉变的旧篱形成锯齿状的分界。
张芷月没有说话,微微仰头,一双星眸望着那后面两层木楼却见那二楼房间,皆紧闭着雕花木窗,窗棂间缠绕的蛛丝缀满冰晶,随北风摇曳时竟似缀满碎钻的璎珞。
“看样子。。。。。。似乎没有什么住客啊。。。。。。”张芷月缓缓说道。
“不见的吧。。。。。。若没有住客,这前院雪地上的脚印,怎么会是新的呢?。。。。。。”温芳华一指地上的脚印说道。
“来都来了,等大老吴和周三哥拴好马匹,咱们自己进去看看再说。。。。。。”苏凌道。
那吴率教和周幺将两匹马赶进马棚,正将马绳往马桩上系着,忽然便听到那后面一层木楼传来急促杂乱的脚步声。
众人抬头看时,忽地中厅的毡帘一挑,里面的烛光骤然涌了出来。
苏凌等人借着烛光看去,却见雪幕之中,从中厅里走出四五个男人,皆身材魁梧壮实,穿着厚厚的羊皮大袄,带着厚厚的羊皮大帽,看样子皆是伙计打扮。
只是他们手中皆拎着长短不齐的木棒,一脸警惕地看着苏凌等人,面色不善。
苏凌心中一凛,刚想说话。
这四五个大汉正中那人却当先开口,声音并不恭敬客气,带着生硬的感觉,沉声道:“你们是什么人?这么晚了跑到这里作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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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这话说完,身旁的那几个伙计模样的大汉,眼中的警惕神色更甚了一些。
苏凌心中暗忖,这青淄镇苦匪患和败兵久矣,想来这些伙计怀疑他们的目的,所以加了防备。
苏凌刚想说话,吴率教那暴脾气却是忍不了了,大吼了一声,嚷道:“你们怎么说话呢?会不会说人话?。。。。。。什么叫俺们这么晚到这里作甚?你们这里能作甚?客栈不就是住人的么?劳资要住店!。。。。。。你们让不让住!?。。。。。。”
这几个人闻言,脸上皆有怒色,那为首的人冷哼了一声道:“好粗汉,竟然敢出口伤人!。。。。。。没看到天都黑了,客栈早都打烊了,再说,今日都住满了,没有地方再给你们住了。。。。。。!”
吴率教气的脸红脖粗,牛眼一瞪大吼道:“什么鸟人。。。。。。劳资今天死活都不走了,就住你们这客栈了。。。。。。你们能怎地!”
这几个伙计闻言,各个拧眉瞪眼吗,起哄道:“弟兄们,这家伙这么横,定然是匪徒,看来是皮痒了,咱们给他梳梳皮子,好让他知道知道,咱们也不是好欺负的!”
“对对对。。。。。。”有人也随声附和起来。
苏凌心中虽然也很生气,觉得这些伙计实在是有些无礼,但见吴率教这脾气也忒有些大,说话也不好听,这才瞪了吴率教一眼,嗔道:“大老吴,你少说两句。。。。。。整天就知道干仗,不许说话,退到一旁,我来应付。。。。。。”
吴率教本欲发起狠来,想跟这几个人打上一架,闻言,气得面红脖粗,却不敢违抗苏凌的意思,只得恨声道:“你们几个小子,劳资可不是怕了你们,我家公子不让俺跟你们打架,权且记在账上。。。。。。!到时候一起算!。。。。。。”
说着,他方忿忿不平地退后了几步。
苏凌尽量的压了压火气,朝着那为首的人微微拱了拱手道:“这位朋友。。。。。。你们是开店的,我们是住店的。。。。。。你们做生意,我们花银钱,这天经地义对吧,咱们之间无仇无怨,何必弄得如此不愉快呢。。。。。。各位也不要误会,我们都不是歹人,只是要住店。。。。。。还请各位让我们住一夜,明日便走,走时多给银钱,不知各位意下如何啊?”
那些伙计上下打量了苏凌一阵,为首那人方哼了一声道:“你嘛,倒是看着顺眼不少。。。。。。不过不是不让你们住店,我方才已经说过了。。。。。。客栈已经住满了,一间空房都没有了。。。。。。你们另投他处吧!。。。。。。”
苏凌闻言,顿时心中又火起,却还是压了下去,缓缓道:“我们不求多大的地方,哪怕柴房什么的,只要有个避风的房间便好。。。。。。几位行个方便吧。。。。。。”
苏凌这么做,一则考虑到天已大黑,万一闹僵了,真住不了客栈,就麻烦了;另一则也因自己带了女眷,万一闹翻了,动起手来,张芷月她们不免担心,再把张芷月她们伤着便不好了。
哪知那为首的人闻言,冷笑了几声,声音极为僵硬,没有一点商量的余地道:“没有,柴房也没有了。。。。。。不让住,就是不让住,费那么多话干嘛!”
苏凌闻言,神色一冷,面带怒容,一字一顿冷声道:“是么?几位。。。。。。你们是不是瞪眼说瞎话啊,我可是看得清楚明白,这客栈二层的房间,可都是空的!。。。。。。”
那几个伙计冷笑起来,为首的人一撇嘴,十分嚣张道:“空的如何?都空着,劳资也不让你们住,你们能怎么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