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我担心朝廷会……”
他顿了顿,不知道该怎么说,张议潭却抢答道:“你担心朝廷要留人作质?”
话音落下,不等张议潮开口,他便声音爽朗道:“你莫不是以为我想不到?”
“我既然选择前往长安,便做好了回不来的准备。”
“朝廷要人为质,淮鼎他们分量不够,河西又离不开你和淮深,那便只有我留在长安为质了。”
“呵呵……”说着说着,张议潭还笑了起来:
“去长安不用厮杀,也没有那么多事情叨扰,明明是去享福的,你不用担心我。”
他把前往长安为质说得满是好处,可张议潮与张淮溶又怎么不知道为质的下场呢。
张议潭若是前往长安为质,那除了皇帝准许,他恐怕在余生都不得离开长安城范围一步。
即便死后,恐怕也难以运回故土安葬,只能埋骨他乡。
对于乡土情结极重的汉人而言,不是每个人都能接受这样结局的,更何况张议潭还要在庙堂上为河西据理力争。
哪怕他说得再如何轻松,张议潮心里始终沉甸甸的。
“好了,过几日你还要出征伊州,我便不打扰你了,你嫂嫂还等着我回去吃饭,便不留下了。”
张议潭洒脱起身,解释过后便作揖离去了。
张淮溶见状连忙跟上,走到门口才对张议潮作揖,而后离去。
瞧着他们的背影,张议潮只觉得十分疲惫,但一想到张淮深和刘继隆这些为了东归而战的年轻人,他便又觉得自己这点疲惫不算什么。
“不过半百罢了,今生还未见到长安城,何敢言累啊……”
他起身向内院走去,笑声爽朗,背影也渐渐洒脱起来。
半个月后,他如当日正厅所说般率军西征,即便敦煌已经飘雪,却无法阻止他收复伊州的决心。
刘继隆得知他出兵伊州时,却已经是十一月中旬了。
“一个月才将消息传回,这速度确实有些慢了,估计节度使都已经收复伊州了。”
山丹城外,刘继隆轻声笑着起身,拍了拍手上的泥土。
准确来说,他手上的并不是泥土,而是堆肥粪便与草木灰搅拌后的农家肥。
“果毅,这东西真的和牛马粪便的效果一样吗?”
崔恕皱着眉询问,面前则是占地数亩的农肥堆积地。
这些农肥堆高近七尺,不远处还有人将生粪运来,倒在地上铺开,气味难闻。
“自然可以用,明年你们就知道了。”
刘继隆笑着回应,同时不忘交代道:“这堆肥的地方你们要选好,要选在地势低洼的地方,避免生粪水渗透土中,污染地势低洼的耕地。”
“另外这些生粪变干后要和树根、树桩一起烧毁,在焚烧的过程中能把一些害虫杀死,千万不能偷懒而不处理。”
“这生粪不处理好,到时候春耕播撒便很容易祸害庄稼。”
“呕——”
刘继隆话音落下,风向突然改变,不远处的粪车吹来阵阵恶臭,崔恕这等豪强子弟哪里闻过这味道,当下便弓着身子将早饭都吐了个干净。
刘继隆倒是没吐,毕竟他前十六年当牧奴时干的恶心差事太多了。
他只是有些惋惜的看着那滩呕吐物,啧啧道:“就这么吐出来太可惜了,把它混进农肥里吧。”
“啊?”崔恕还来不及漱口擦嘴便听到这话,不免有些无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