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退一万步来说,哪怕你现在觉得你能接受能迁就他这一切天真行为,但以后呢?”
陆峥寒冷静地打断:“沈小姐多虑了。”
沈珠华摇头,圆润的白珍珠在她耳下轻轻晃动,如她此时温和又坚定地回绝:
“你就当我是保护过度吧,但我不想他最后会为自己的错误选择埋单……陆生,小瑾是我唯一的亲人了,我赌不起。”
“我母亲离开得突然,她留给我的东西……也不多了。”
沈珠华这时看向陆峥寒,神色罕见地疲倦。
她眉眼模样与沈瑾玉七八分的相似,晃眼间,竟像是本人在对陆峥寒讲话:
“不管你想不想承认,但事实摆在眼前,小瑾他现在还没有能力和你在一起。”
“他更没有能力来承担,和你在一起之后有可能分开的后果……这不是物质的问题,你能给他的,我也能。”
陆峥寒沉声:“我可以保证,你说的这一切都不会发生。”
“但我们都知道,没什么事情是百分百的,我们就算签合同都要写exclusionclause不是吗?”沈珠华徐徐地站起身来,桌上的甜品分毫未动,“陆生,我要带走小瑾了。”
“沈小姐。”
陆峥寒微微皱眉。
“如果你真的是为了小瑾好……”
沈珠华正逆着光,看不清表情。她讲话的声音很轻,像蜉蝣在阳光里的尘埃一样的轻,但每个字都清晰滚烫地淹过来,“我要带他走,可以吗?”
这是她第一次问陆峥寒的意见。
他们都是谈判桌上的常胜将军,知道怎样才能让对方心甘情愿地下桌。
他们各自都有自己的立场和理由。无对错,爱亦未有标准定式。至于那些秘而不宣的痛苦,或又是藏而不露的煎熬,都是爱的一体两面。要怎样爱,才算正确,才能够普天也同庆,大抵谁也没有答案——
但最后陆峥寒的声音还是缓缓传过来:
“好。”
他选择了让步。理智地。
他的声音那样低,像搁浅了的沉船,被一个个潮汐覆盖。
他也跟着站起身来,先一步,握住了会客室的门把手,低声地、也真心实意地:“但我也希望你可以再次考虑我的诚意。”他说,“我母亲很早就知道这件事,她不反对。小瑾在我身边,不需要他去适应什么,也不需要他去担心什么,我能帮他把所有事情都处理好。”
沈珠华听着,忽而就笑。
她想,将沈瑾玉当小孩子看的,又何止她一个。
陆峥寒总希望事事都由自己打点好,企图将沈瑾玉放在一个绝对真空无害的环境里。
这样的关系就像个漂亮的玻璃罐子,被人悉心地放进去了晴朗的阳光和娇嫩的玫瑰花,世界被装点成一派明媚天真的模样来。如同他手把手为对方打造的美梦。
好譬如黎明,或是夜晚,水分,乃至氧气,所有所有,都依赖别人来给予——全全然禁不住半点的动荡和打击。
这样的感情,无异于在万丈高空走独木桥。
总会有人退无可退。
“上次合作,陆氏让了我十个点……我会让法务把合同改好再送回来。”沈珠华伸手撑开了门,先一步离开,不犹豫。
她再次拒绝了陆峥寒的示好。
沈瑾玉惴惴不安地一个人等了好久,好不容易地终于等到回来的陆峥寒。
他探头探脑地瞄,如愿地没看见沈珠华折返回来的身影。
他眼睛一亮,马上就问:“我姐姐是走了吗!”
陆峥寒没回答他,打开了手边的抽屉,像是从里头拿出了什么来,“你让我给你找的东西。”他将那只灰头土脸的唐老鸭放到沈瑾玉的手掌心里,“是抱抱帮你找到的。”
“嘿嘿,好狗狗!”沈瑾玉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