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托,你什么身份,他呢?”林文婧劝宋洲清醒一点,“这不是在写小说啊宋总,就算是小说,也不流行写灰姑娘和王子幸福快乐的在一起了。你们两个、你们两个有哪里是一样的?日常聊得上天吗,有共同话题吗?当你去新加坡留学的时候他说不定就已经辍学打工了,我不是在贬低他,恰恰相反,我很尊重像他这样的劳动者,正因为尊重,我清楚地知道他如果真的和你传出什么绯闻,绝对是他受到的影响更大。到时候你可以一走了之,回温州继续当你的大少爷,他呢?他是需要这里的工作来谋生的。”
“他有跟你提到过这些困扰吗?”林文婧无奈地笑:“你们连饮食习惯都不一样吧。你们——”
她不由哽住。她旁观者清,却不忍心真的说出口,你们两个云泥之别。
“那是我和他两个人的事情。”宋洲也不再嬉皮笑脸。
不说玩笑话的时候他面部没有表情,疏离又冷漠。不用林文婧戳破,他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但他不需要证明给第三个人,为了这段不可能的关系,他自己又承受了多少。
但林文婧还是提醒了宋洲。准备火锅材料时他特意全选了牛羊肉,而不是自己吃惯了的海鲜。蘸料这一块他也有十足的把握,以他这些天出入车间对高云歌快餐盒饭的观察,他发现高云歌现在的口味几乎是被那些云贵川来的黄毛们带跑偏了,完全看不出是个西北人,也喜欢在蘸碟里放点折耳根。
宋洲只喜欢鱼鲜受不了鱼腥,但谁让他更喜欢高云歌呢。
他留学三年,归来仍是五谷不分,能吃白人饭就绝不会自己下厨。他来到山海市一直住在豪庭苑,厨房里就没生过火,除了火锅,他也拿不出别的像样的菜,正手握菜刀和散落的油麦菜叶斗智斗勇,门铃响了。
宋洲没来得及把围裙取下就匆匆跑去开门。门一开看到高云歌往后缩下巴,瞪大眼睛,才意识到自己菜刀都还举在手里。
宋洲赶紧把双手背在身后,热烈欢迎高云歌的到来,咧开嘴笑,露出十六颗洁白又整齐的牙齿。
高云歌更不敢进来了。
他明天一早还要开车上高速回老家呢,若是再拒绝宋洲的邀请,就只能明年再见了。
而明年自己会在哪个厂,宋洲又会不会再来山海,高云歌并没有答案。
两个人很有可能像突如其来地相遇那样,又突如其来地失联了。但比起完成宋洲的心愿一起好好吃顿饭,高云歌可不想今天晚上在这儿出什么意外。
餐桌上的电锅沸腾,咕噜咕噜顶开锅盖,高云歌听到声音,不再停留在门外。
宋洲还是杵在门口,看着高云歌把插头拔掉,然后打开锅盖。
纸巾就在桌上,如果是宋洲自己来处理,这会儿早就手忙脚乱地抽纸巾擦拭,用完一整盒都不够,还把桌子搞的油腻腻。高云歌一眼就瞄到阳台洗衣机上有块抹布,他拿起来,打湿,很快就把沾有汤底油渍的桌面清理干净。
“好厉害啊高云歌,好厉害!”宋洲发出由衷的感叹,夸张得高云歌都不好意思。
高云歌耳朵有点红:“你别我干什么都捧场。没场硬捧。”
“可是就是很厉害啊。”宋洲双手抱着菜刀柄,贴在脸颊边,双眼亮得能冒星星。高云歌耳朵更红了,不跟他多废话,从他手里抽出菜刀,去厨房继续准备被宋洲切得横七竖八的素菜。宋洲看他的眼神更崇拜了,天呐!他居然不用削皮刀就能去土豆皮,他就用那把菜刀。削完后一整条皮掉落在垃圾桶里,宋洲还蹲过去,从桶里勾出那根土豆条,仰着头更直观地看它的长度。高云歌哎呦一声,说脏不脏啊,拍了一下宋洲的脑袋叫他别玩了,宋洲意犹未尽,起身时都盯着垃圾桶里。
“怎么跟没见过人做饭似得。”高云歌都不敢把土豆片切得太细,怕宋洲又咋咋唬唬地夸赞。他故意切得很慢,切得厚薄不一,宋洲还是能找到一个闻所未闻的清晰角度,冲那颗土豆竖起大拇指:“这颗土豆切这么久才切一半呀,它的福气还在后头”
高云歌:“……”
高云歌笑得,要停一会儿,才能继续切。
在合租房里的公共厨房里,做饭就只是为了填饱肚子,怎么快捷怎么来。除了互相借调味料,聊两句厂里不忙了吗有空自己做饭,高云歌和其他隔断间里的住客几乎没有别的对话,大家上了一天班都很疲惫。
高云霄每个星期都会从寄宿学校里回来一个晚上。那个晚上高云歌不管有多忙,都会回家做菜煮饭。高云霄也不会像宋洲这样围着自己,弟弟习惯在卧室里等,还能玩会儿手机看电视,两人一起吃完后,高云霄会帮他洗碗。
只有宋洲精力如此充沛,一直叽叽喳喳,滔滔不绝。高云歌并不嫌吵,恰恰相反,他挺希望宋洲多说一些,显得热闹,也很可爱。
“你怎么越活越回去了?”高云歌加快了切土豆的手速,“以前都没觉得你有这么臭屁。”
高云歌的用词委婉。宋洲还是男大学生那会儿,说白了就是死装。
就连高云歌母亲在上海进ICU,他每次都是提一整箱一整箱的现金过来给高云歌。高云歌说好像其实估计也用不了那么多,宋洲戴副墨镜,说没事啊,你先拿着,反正我没数的。
宋洲现在回想起也知道自己当初装得惨不忍睹。他扶额做沉思状,没忍住又瞄了眼垃圾桶里的土豆条,坦诚道:“因为我以前迫切地希望你能觉得我可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