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张嘴结舌看著从假山上飘然而下的安宁,清冷的月光下,我可以清晰地看见安宁那对乌黑挑得高高的柳眉,一双永远在挑衅的双眼十年前是那麽的任性,十後之後依然如此。
“郡主,那个……小的出来看看月亮!”
安宁沈默了一会儿,扫了我一眼,道:“你一个奴才也懂赏月麽?”
在我的记忆当中,安宁不是一个聪明的女子,但我也不敢确定她的记性是否也不好,只好稍稍变了一下自己的嗓音道:“小的自然不如郡主雅致,看得是月色,小的看形状,月亮圆圆像月饼。”
“哦?”安宁一笑,露出她洁白的小牙齿,道:“圆的就像月饼,那麽今儿缺了一块的又像什麽?“
“那自然是奴才不小心咬了一口。”我干笑了数声。
若是十年前安宁必定笑得人仰马翻,桌子都能被她捶瘫了,我惹她天大的事都能过关,谁知她今天却不笑,一双眼睛看得我浑身发毛。
“我看月亮倒不是看月色,只是想起了很多年前有人给我背得童谣,你会背月光圆桶盘吗?”
我愣了一下,她见我不吭声,就自顾自地背起来:
月光圆桶盘,
生囡嫁文元。
文元问你该来岁?
---十八岁。
文元问你该来长?
---珠冠戴起平栋梁。
金轿抬来弗肯去,
银轿抬来弗肯去。
花花轿轿抬来苦苦去,
金门枕跨弗过,
银门枕跨弗过,
花花轿轿门枕跨跨弗过。
抬到坑,分双呸,
抬到岭,分双饼;
抬到降,叫声妈;
抬到山,叫声爸;
抬到屋,分箩谷。
道坦扫了好放轿,
阶沿扫了好吹打,
长间扫了好拜堂,
间底扫了好铺床。
她的模样让我一下子又回到了十年前,我初见她时的模样,穿了一身嫩黄色的罗裙坐在假山石上。我则刚被那些所谓的才子酒气熏天胡言乱语的模样给恶心了出来,想在花园里呼吸几口新鲜的空气,一跃上假山就撞见了托腮看月的安宁。
安宁的模样很看小,即便是十五六岁了,还是一脸的稚气,令人误以为不过是一个十二三岁的女童。我见她一脸的不开心,就上去逗她,我当时怎麽会知道她就是金陵城里赫赫有名的女罗刹──康王爷家的小女儿安宁郡主。
我问她为何不开心,她反问我如何才能开心,我说女儿家长大了上了花轿就开心了,然後就击掌给她背了一首月光圆桶盘的歌谣。她果然很开心,问我文元是不是指有才学的人,我说是的,然後她又问我是不是长大了嫁一个才子,她就开心了?
我当时回答什麽了,我已经记不得了。她现在在月光下重复这首歌谣,竟然还是有当年几分娇憨的模样,只是我已物似人非。
有几个侍卫跑了过来,弯腰禀道:“郡主,王府内有刺客,可曾看见有嫌疑的人路过?”
安宁直起了腰,淡淡地扫了我一眼,我心中一紧,她的喜怒无常我可是十年前就领教过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