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皙脸颊还在微微发热,刚刚她简直太不矜持、太世风日下了。
老街两边的店铺半开着,时不时有食物的香气飘来,霓虹灯牌交相闪烁,枝叶繁茂的香樟树晃着一地影影绰绰,这是座夜生活算不上发达的老城,烟火气十足。
秦凝雨从前每次回江城,都会独自一人出门,逛逛这条熟悉的老街,不过是漫无目地走着,只是走着走着,就逐渐变成了她一个不可或缺的习惯。
如果让秦凝雨说出儿时记忆里的美味,那肯定是街边的各种美味,无骨鸡柳、台湾饭团、手抓饼、关东煮、卤肉卷饼,拌粉拌面,烤面筋肉串、糖炒栗子……
谢迟宴跟着小姑娘并肩走在街道旁,听着她兴致勃勃地说着:小时候经常为今天是吃饭团还是卤肉卷饼而纠结;每回吃拌粉跟小店老板说不要加葱,前脚应得好好的,后脚就把邪恶的青色葱花搅拌得融为一体,拌了几下,嘴上突然惊叫“死了!”,然后瞧来歉疚的眼神,她每次都会嫌麻烦和心软地说那就这样吧,然后一边在座位上吃一边默默挑葱;小时候最喜欢的是逛文具店,买各种好看的文具,买书皮买笔记本买圆珠笔买涂改液买胶布……还被同桌嘲笑差生文具多,其实她每次都是班上的第一呢;长大点后却更喜欢逛书店,比起辅导书,她更喜欢书架上一月一刊或两刊的杂志,读者格言意林花火爱格……她的“狩猎”广泛,爱情故事、志怪聊记,冒险探案……她不自觉爱上这些文字架构的奇妙世界。之前知道杂志停刊的事情,还有种青春恍然逝去的怅然。
明明秦凝雨之前说是想脆弱一些,想任性一些,想得到更为确定的偏爱一些,可真到了要说的此刻,她却不自觉说起那些记忆深处美好的那些点滴日常,正是因为在很喜欢的人面前,所以才更想将自己所拥有的、珍惜不易的美好都捧给他看,像是捧起一抔沙粒里的细碎金阳。
普通平凡、却希冀着能有熠熠生辉的一面。
他们沿着街道继续走,秦凝雨骤然发现自己一直在说,也说得太多,像是只叽叽喳喳的小云雀,指尖晃了晃手套上的毛线球。
稍稍侧眸偷瞟的目光,在半空跟男人对撞,与映着闪烁霓虹灯光的夜色,忽而发出清脆一响。
男人浓长眼睫稍稍垂下,在眼睑处落着月弧形的阴翳,衬得这双深邃眼眸格外的深情,只是这么纵容的一眼,秦凝雨心里那点小小的不确信顿时被抚平。
他们经过一个云朵小推车,擦洗得很干净,可某处掉漆的棱角,以及掉色的边沿,还是看得出来它年久岁月的痕迹。
商贩是个老爷爷,主要卖糖果、干货和蜜饯,秦凝雨轻轻挪近小半步,低声道:“哥哥,我想吃冰淇淋。”
谢迟宴抬眸,视线瞥过眼前的姑娘。
秦凝雨这时突然又冒出了出门被老公包成一只严严实实、毛茸茸雪人的那种“家长支配感”,心下开始暗暗想着对策,如果男人要以“体寒不适合冬夜吃冰淇淋”或是“温热冰淇淋喝下”这种理由拒绝她的话……
还是想着时,谢迟宴却说:“那就给老婆买。”
秦凝雨差点就想脱口而出“这么爽快就答应了吗”,可转念想想,既然男人都松口了,她做什么要上赶着去问呢。
自己又不傻。
只是就在小姑娘怔然的几秒内,谢迟宴薄唇微启:“看来老婆也不是很想吃。”
“没有,很想吃。”
秦凝雨眼疾手快地攥住男人衣袖,却发现男人压根连腿都没迈动半分,眸中还颇为几分意味不明。
上当了,这种时候又来逗弄自己,秦凝雨有些恼地想。
“老狐——”
夜色中漂亮的薄唇无声讲着口型:“老狐狸?”
秦凝雨很乖又怂地改口成:“哥哥。”
俗话说,拿人手短吃人嘴软。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嘛,秦凝雨默默在心里给自己找好了正当理由。
秦凝雨跟着谢迟宴走到云朵小推车前,冲着眼前的小冰柜出神,不同颜色的冰淇淋被存放在一个个方格里。
商贩老爷爷慈祥地笑:“想要几个球?”
秦凝雨微顿:“两个就好了。”
两个是她最后的倔强,一个她是肯定要翻脸的。
秦凝雨伸手隔空指了指:“这个绿的是抹茶味吗?”
“是抹茶。”老爷爷说,“姑娘你来晚了,这个味道卖空了。”
秦凝雨微微揪起眉头,显然又陷入纠结和沉思之中。
老爷爷说:“姑娘试试草莓、香草、巧克力
的?来的小朋友都很喜欢。”
秦凝雨张了张唇,还没有说出一句话,身旁却传来低沉醇厚的嗓音:“小朋友确实会喜欢。”
老爷爷是个健谈的人:“看着年轻,家里也有小朋友了?”
谢迟宴口吻沉稳如常:“是个女孩。”
“女孩好啊,我孙女嘴很甜,每回我到家都要抱我。”老爷爷顿时喜笑颜开,“女儿都是爸爸的贴心小棉袄。”
“我家小朋友只有求人的时候嘴甜卖乖,不顺意的时候又张牙舞爪的。”谢迟宴口吻几分柔和,“爱撒娇,也娇贵,说不得骂不得半句,哭了还得自己哄。”
老爷爷笑得很幸福:“小朋友就这样,好的时候,爷爷千种好,爷爷长爷爷短的,不好的时候,一边装哭一边大喊‘爷爷坏,爷爷是个大坏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