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亲之前,洪楚过年过节,给乌平之送份礼,都是茶叶、糕点、笔墨、砚台等不方便随身携带的物品。
成亲之后,他送礼的类别就变了。像香囊、钱袋、玉佩、腰带、发簪、发冠、印章等,他能买的都买了。乌平之可以不用天天拿折扇出门了。
习惯难改,乌平之收拾妥当,总会随手把乌木扇捎带上。哪怕不是用扇子的季节,哪怕这把扇子被他盘出了包浆。
洪楚见状,又给他送了一把新的乌木扇。这次的扇子没有刻字。
乌平之用不惯。手感不同,把玩时低头瞧一瞧,看看它素寡的样子,总觉得不顺眼。他就找了工匠,往上刻了一句诗,又买了个漂亮扇坠,装点一番之后,转送回洪楚手上。
合拢的扇子,一眼就能看见外侧的扇骨,上面刻着“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扇坠的样子他没细看,平平常常的收下了。过后才落下目光,看见一块小乌金扇子。上面细细刻着一卷婚书。
和他一起过日子,会经常发现他的可爱之处。
比如说这把扇子,他会犹豫要不要拿上,总会不经意瞥一眼。直到季节合适的盛夏,他才顺手拿起。
乌平之喜欢帮他穿衣服,给他收拾打扮。洪楚就跟对待乌木扇一样,平平常常的接受了,却一日比一日慵懒随性。
他在外飒爽精神,早上这阵却柔软可亲。在冬季时,乌平之给他收拾妥当了,他才完全醒神,眼底没了迷蒙。
夫夫俩的距离越来越近,洪楚也就越来越有生活感。
乌平之懂的,对待家里得力的管事、大掌柜的,东家要时常交付一点私事,说点家务事,不同于讲公事时冷硬,这会让他们感到受信赖,得东家青睐,是自己人。
因此,乌平之常叫洪楚“洪老板”。
洪楚听出来打趣的意思,也叫他“乌大人”。
乌平之觉得他可爱,但这不符合洪楚表现出来的性格,要替换成“迷人”才能当面夸赞。
洪楚不喜欢听这些没有意义的夸赞,听久了,习惯了,便会笑一笑。哪天乌平之没有说这类话,他就斜睨乌平之一眼。等他看过去,就没这么简单收场了。他可不是好哄的人。
清早,他们收拾妥当出房门,一家三口吃顿饭,夫夫俩再结伴出门。
乌平之要盯一盯农事,再处理点衙门公务。
洪楚要跟蔗农定下契据,确认收货价和数量,再处理点商号的事。
到了门口,同行一段路,他们就分开了。
目前雁塘县主要是稻蔗轮种,先种稻,稻子收了,再接着种甘蔗。还有轮种大豆的、花生的。
田地一年四季不得闲,地里就要追肥,把田地养一养。没有手艺的百姓,乌平之大多都建议养鸡养猪,清早收夜香的时候,把牲畜的粪肥一起收了,每个月能少收他们两个铜板。
只靠人畜的粪肥,供不了这么多的田地。他又跟一些老农谈天,了解到他们平常的积肥方式。草木也是肥料,粪肥不够的时候,他们会铲草皮,和大豆杆、花生藤、稻草一类的东西一起烧了积肥。
县城地多人少,全开荒是种不过来的,乌平之就一村村的张罗人,到荒地上铲草,再一车车的往地里拉,到地里烧,就地积肥。
这事办了几年,百姓们熟门熟路,各村都有了固定的地盘。县衙再出一笔银子,每年采购些草种,哪块荒地草叶不丰,就洒点草种。草种不值钱,这又不是庄稼,不用细心侍弄,方便得很。
但人心不足,百姓们也实在舍不得大好的田地荒着,有些人会偷偷种上粮食庄稼。这种事屡禁不绝,乌平之杀鸡儆猴都没用,年年都要捉些人。眼看着庄稼都要熟了,他也没办法,只能狠心铲掉,断了他们的念想。否则今天他在任上,百姓们尚可保平安。来年换个知县,他们全得被抓去服劳役。苦累不说,连糊口的粮食都挣不着。
国法如此,他没辙。但他鼓励百姓们听他的话,好好奔一奔,拿钱去买田。买下来,就是自家的田地,他们想怎么种,就怎么种。
稻子丰收的季节,是乌平之最忙的时候。
事关民生,也关系到县里税务,还有积肥一事,再就是捉捉投机取巧的人。
稻子丰收这阵,洪楚也会忙碌一番。
除了蔗农之外,他还要定大豆、花生。本地有人养桑蚕,还有茶农种茶。这也是东升号的经营范围。
县城的生意好做,对洪楚来说也太过简单,他不是赌徒,不会把未来前程、身家性命都压在一个地方。商号又开到了府城,往附近府县扩展。
这样可以留后路,也能避嫌,还能挣大钱。再从外地带回本县没有的物资,形成良性循环。
下乡和人谈种植作物的事,用不着他亲自去。商号有太多人可以使唤,平常也是使唤人。他在雁塘县养成的习惯,很多事会亲力亲为,无关生意,就是想做。
他看见了、知道了,再想到一些事情,可以跟乌平之说。要是想法可行,乌平之会办。这让他有一种建设县城的参与感。他的某些不可问世的抱负,在这里有了施展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