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分钟、十分钟,还是一个世纪?
醒过来之后,时间线并没有去往一百多年之后,而是只过去了十五分钟。
她看到自己旁边的地摊上有一滩呕吐的痕迹,大概是她痛得受不了吐出来的。
伊莱莎费劲儿地爬起来,比起害怕或者后悔,她感到更多的是愤怒。
凭什么——凭什么她什么都不能做,凭什么苔丝要为德伯维尔陪葬?
再次从壁炉里取了火,这次的惩罚换了个花样,她感觉有一根绳子把她吊起来,气管勒住挤压,喉咙冒出一股腥甜的味道。她脚步轻飘飘的,仿佛离开了地面。
实际上她的步子很慢,像是灌了铅。
原来这就是被吊在绞刑架上的感觉吗?
伊莱莎费力地把小铲子一扬,一丁点火星儿也能点燃这一切。
一切都阻止不了她了。
残酷的惩罚很快改成甜蜜的诱惑和恐吓,一个诱人的声音在她脑海里吐着蛇信子,苔丝并不是她的血缘亲人,甚至可以算是一个陌生人。
她为什么要为了苔丝白白受苦,甚至可能被关进监狱、送上绞刑架?
监狱,或者说是地狱的恐怖景象在她脑海里一幕幕浮现,伊莱莎不想搭理它。
去他的——
她都吃了这么多苦头,要是在最后一步放弃了,那才是自讨苦吃。
趁现在还能行动,她看到德伯维尔的尸体和身上覆盖的衣服都已经燃起了熊熊烈火,把他的躯壳烧得变了形。
这样的一幕多少会让目击者生理上产生不适,或许是更惨烈的痛苦盖过了这点小小的不适,伊莱莎的内心出离冷静,她自己都讶异于这一点。
她像是揉完了一个圆面包的面团,把它送进烤炉之后,静静等待着它被火烤得膨胀、成形。
这点温度不足以把德伯维尔烧到碳化,但是当代的法医技术也不需要费力气去对付。
伊莱莎擦燃火柴,扔到窗帘上,这间房屋很快被火焰吞噬。
几乎是滚着下了楼梯,她打开洗涤间的水龙头,把自己脸上所有调整五官轮廓的修容和粘胡须的胶水洗掉。
快速地解掉房东太太身上的束缚,伊莱莎扯了块抹布打湿了搭在她的眼上,上帝保佑这时候她没有戏剧化地醒过来。
从后门钻出去,走上铺满碎石的一条小径,伊莱莎在花园翻过围栏爬到隔壁空屋的后院,再拾级而上,转到海边的一条小巷子里。
等她从小巷子里出来时,苍鹭居正在她视线的下方,从高处看过去,二楼的火烧得厉害极了,但是火势还没蔓延到一楼。
一楼的房门已经被撞开,围观的人群看到布鲁克斯太太被抬出来,发出惊讶的嘘声,教区的救火车以极满的速度开过来,负责人大声地喊着,让挤满在路上看热闹的人群让开。
作为另一个叛逆的象征,重点是——活着的象征,她感觉自己的状态好多了,大概从痛不欲生恢复到了40度高烧的程度。
虽然她改变了剧情,但总不能真的弄死她吧,那不是更歪离轨道了吗?
伊莱莎摸了下脸,确认肉体是健康的,脸上的红痕是贴得太牢固的胡子留下的痕迹。
一切痛苦只作用于灵魂这种抽象的概念。
她手指发软地整理好头发,掸掉身上的炭灰,依据提前踩好点的经验,脚步虚浮地走到最近的一家出租马车点,像一个病恹恹的淑女一样,让车夫把她送到火车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