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菊次郎整活了】
荀风第一次见靳原是大一升大二的暑假,在雁古巷31号。
他寄住在琴室,返校拿个奖状回来,还没进门就听见有人在拉《菊次郎的夏天》,全程跑调,一个揉弦直接锯得菊次郎没有挺过夏天。
余音绕梁,袅袅不绝。
荀风颤抖着手推门进院,映入眼帘的是一个陌生男生的背影,身形端正腰杆笔直,坐在院子里,把着琴室里最贵的一把二胡卖力地锯,深色的头发有点儿长,被热出来的汗洇湿了,发尾一绺一绺地贴着修长的脖颈,衬得皮肤很白。
荀风分心打量他拉琴的姿势,运弓舒展,揉弦娴熟,技巧和架势怎么看也得是个业余十级。
怎么就没一个音在调上呢?
荀风当下断定这人是个百年难得一见的顶级音痴。
他老师林霁显然也认可这一点,一言不发地立在男生身侧,皱着眉,背着手,握在身后的琴弓蠢蠢欲动,额角突突直跳的青筋昭示着他的忍耐已经到了极限。
荀风从没见过老师这副敢怒不敢言的憋屈表情,一时间不敢吱声,也不敢动,两条腿一前一后卡在院门内外,等到那个陌生男生拉完才进门说了声老师我回来了。
林霁头都没抬,目光死死钉在那个男生身上,对着说:“荀风,你过来,给他拉一段。”
“哎好。”
师命难违,荀风走过去把书包撂在地上,笑着接过对方手里的二胡,试了几个音,坐下拉了一小段,菊次郎起死回生。
期间男生一直默不作声地站在一边,垂着视线睨荀风,眼底幽邃,目光却淡淡的,没多大情绪。
等荀风停下手,他才骄矜倨傲地说:“我觉得他拉得和我差不多。”
荀风不反驳,微微仰起脸,眯着眼看他,唇线抿起,露出一点尖尖的瓷白的犬牙,似笑非笑,没什么气性的模样。
一直隐忍不发的林霁呼了口极长的气,压着火,把琴弓往男生怀里一扔,转身就走,走前还不忘让荀风教他二胡校音。
男生接住琴弓愣神片刻,表情有些许错愕,密长的睫毛蝶翼般垂敛,掩饰眼神里的失落,他明明生着一张极具锋利感的俊脸,深刻又成熟,却因为这点不悦显得稚气。
但当荀风的手搭到肩上时,他下意识就收起了沮丧的情绪,凌厉的寒芒在半阖的狼眼里一闪而过,骨子里那种不好惹的气质一下子就泛了上来,像是某种警惕性极强的肉食动物。
“你不要凶我。”荀风被吓了一秒又很快缓过来,掸掸他肩上的灰尘,笑了一下先发制人:“我就跟你说一声,老师不是针对你。”
他惯来管林霁叫老师,不连名不带姓,疏离又客气,还有点刻意的生分。
男生偏过脸不说话,啪一声拍开他的手。
“气什么呢?”荀风语气温温的,声音压得极低,好声好气地哄他:“我刚来的时候老师说我拉的马嘶像驴叫,让我拉了三天长弓,你这真算好的了。”
“他就是针对我。”男生不理会他的排解,抬了一下眼镜,依旧冷冷酷酷的,又说:“我就是来给他针对的。”
荀风面上自然,心里了然,这臭弟弟不仅音痴,还非主流加叛逆期掺点儿杀马特。
欠哄。
他怕晒,思忖了几秒,抓着琴弯腰拎起地上的包,说:“先进屋吧,外面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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