牢房里只有明令死刑的两个人,其他人不是去指认现场,就是为官兵围在家中。
狱卒急忙上前开锁,正要给陈石上枷,伍桐摇头,另外给李闯上枷的时候伍桐也阻止了,狱卒看着李闯好久,也不敢真去上枷,只能拿着枷原地站着。
先前出去的衙役带好酒菜回来了,先是摆好了菜,然后拉着狱卒出去,顺便将大牢清空。
这时候死牢里就剩下四个人。
伍桐、严勇、陈石、李闯。
李闯出来后第一句话,“国公爷,您真放心让小人出来和你们吃饭饮酒,我和陈县令都是阎王本上写了名了,您不怕我俩那个。。。同归于尽。”
伍桐笑了一声,李闯虽然没戴枷,可身上还有镣铐,不过,“就算你摘了镣铐,也不是我的对手,你信不信?”
李闯点头,“信,国公爷说的话我都信。”
伍桐示意他们都坐下,几个人围坐一起,伍桐突然说道,“李闯当年一案案情已经查明,虽然你杀了吴、江两家参与杀害你父母的人,可还是有几个人你却不知情,你母亲当日报案,是主簿背地里通知吴、江两家的。”
“主簿?”李闯一愣,看了一眼陈石,然后松了口气说道,“没事,反正他也会死的,对吗?”
伍桐点头,“现在是清查旧案,找到这些人所有的证据,明正典刑,不过就现在来看,主簿也是要在刀下走一回的。”
“你似乎不怕死?”
“不怕。”李闯摇头道,“死了也不过是去找我父母,到下面他们就知道我给他们报了仇,他们等了这么多年,肯定很想我。”
一时间,伍桐也不知道要说什么,他想说你父母肯定会说好死不如赖活着,或者说事情都已经过去了,最后他恍惚的点了点头,将目光转向陈石,“你呢,你也很平静,那日庭审,你还笑了,这是为何?”
严勇好像明白为什么伍桐直到最后没有忍住来了大牢,那日陈石的笑容他也发现了,却不曾想这一抹笑容让伍桐惦记了这么久。
“肃国公,您觉得罪官不应该平静吗?”陈石叹了口气,捏着酒盅小饮一口,然后沉默许久才说道,“罪官已经认命了,无论罪官当时如何反驳,肃国公都要杀了罪官,而在罪官释然开悟的时候,忽然想到如果罪官一开始就在肃国公任下,是否就不会有今日之境地,不由发笑。”
“罪官是弘正四年的进士,翰林院修书七年,时任蜀州资石县县令王凃死于任上,所以要从翰林院选出一人接任资石县令,蜀州自立国以来就和朝廷貌合神离,都知道入了蜀州就断了未来的路,可只有我,一无钱财,二无背景,上峰提笔一划,我便走马上任资石县。”
陈石双目通红,回想过去感慨万千,提到上任之事愤愤难平,可转瞬就泄了气,微微抬头扫过众人的脸,继续说道,“初入资石,罪臣还是一个外人,官府政令不通,衙内各怀鬼胎,罪官曾经也是想过造福一方百姓的啊,上找不到上峰,下,全是刁民。。。”
“到这的第九个月,罪官明白了,在这要想施令,就得和他们同流合污,最开始的几年,罪官虽然知道升迁无望,可还是用心治理,第五年起,罪官就用他们给的钱财贿赂朝中大臣,六部之中罪臣都有送礼,如今已有八年,也正是那几年,罪官为了升迁大肆敛财,这才成了如今的资石县。”
“所以,肃国公您要杀罪官,罪官都无话可说。”
李闯吃的满口流油,这小子是真解脱了,听到这举着筷子说,“对,也就八九年前,吴、江他们两家开始放贷收款,我家就那时候没的。”
伍桐为陈石斟了一杯酒,神色古怪“你曾经也有理想有抱负?”
陈石差点被一口吐沫噎死,我现在是堕落了,不代表我一直堕落啊。
严勇死死的盯着陈石的手,没想到肃国公说话这么扎心呢,要是陈石狗急跳墙,他第一时间就按住陈石。
见两个神色不太对,伍桐摆摆手,“不是阴阳你,而是想到这句话。。。呵。”
“前些日子我和严郡守还在讨论,初心一事,贪嗔痴三毒尚在,人心变难以琢磨。”伍桐起身踱步,继而问道,“陈县令失了本心落得如此地步,可有后悔?”
“有!”陈石重重回答道,“我时常在想如果我不做官就不会到资石,不到资石我就还是一个有理想有抱负的读书人,我虽然后悔,但扪心自问,就是让我再来一次,我也会选择拿他们的贿赂,或许再来一次我能扛过一千两,可他们会拿出两千两,三千两,总会打动我的,肃国公,人心中的贪欲很难控制。”
“贪嗔痴,一念起,便是惹火烧身。”伍桐继续追问,“律法修的再严苛一些呢?”
“一样的,都会铤而走险。”陈石饮了口酒干脆道,“肃国公,我不知道你问这个是为什么,罪官只能说没有不受贿的官,如果有,只是筹码不够罢了。”
伍桐点头,“明白了,多谢陈县令。”
严勇低头,回想起肃国公交给自己的那册书,眼中晦暗不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