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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干笑著申辩道:“我现在当厨子一样有前途……”
“有前途个屁!”柿子杏眼圆睁,挺腰凸胸,隔了一会儿,像晒蔫了的柿饼一般缩了回去,她叹气道:“所以我是不可能嫁给你的,你死了这条心吧!”
我热泪盈眶,刚说了一句:“多谢大小姐体恤!”
谁料柿子又道:“好在我都有计策,我们暗地里来往,等镇上的张公子娶了我,我就跟爹娘说,我喜欢你做的饭菜,让你去张家打工。那张家开的是绸缎庄,一年里头倒有半年在外头,我们仍然可以来往,怎麽样?主意不错吧!”
我张嘴摆了一个0形,看著眼前这只充满信心的柿子,突然挣扎道:“我不要当阿才,不要当阿才!”
“什麽当阿才?”
“大小姐,咱们都当了狗男女,那不是跟阿才同类了嘛~~~”我含泪道。
顾家大小姐生气地突然松了手,害拼命抽手的我一个不小心撞到了炉灶上,我还没来得及呼痛,大小姐已经到了我的面前,只看她冷冷地道:“我管什麽狗男女,你要不照著我的话去做,明儿我就去揭发你偷做菜酒喝,还往里头兑水,还说你偷我的钱,调戏我!我看顾家不要你,这里谁还会要你这个手脚不干净的厨子,哼!”
大小姐说完就气呼呼地转身走了,留我一人靠在炉灶上思量她的话。良久,叹了一口气,回狗窝自己把铺盖卷卷,往背上一背,一步三叹地出了顾家的後门,想起自己刚才还在自得兵精粮足,如今深悔不该得意忘形。回头又一想,这是蒋干的戏词,蒋干去盗周瑜的机密,结果带回了一封假信,害得曹操中了反间计,这是典型的偷鸡不著啄把米。想到此处,我手起掌落抽了自己一巴掌,暗暗发誓,以後不是正面人物的台词,那是绝对不再唱了。
无精打采的我沿著街道慢慢走著,寻思著是找一处可容身的地方对付一宿,还是去找立哥在他那个四处漏风的棚屋挤一晚,正犹豫著。突然看到镇衙门口灯火通亮,好多人排著长龙,似我这等看戏瘾的人,自然大小热闹都不会放过。
“什麽事?什麽事?”我凑上前连忙打听。
“以後玉门关有恭亲王亦非坐阵,这不,王爷府里正在找下人呢!”
我眼前一亮,只觉得眼前出现了一道瞩光,照亮了我顾九光辉的前逞。
“让开,让开!”拎著铺盖左转右供,总算弄到了一块地方,摊开被褥缩在衙门的大鼓下面。
关外的冬天一进午夜,那真是冷得能把人冻成冰垛子。我看著下面的人都冻得瑟瑟发抖,有好些都忍不了走了,剩下的个个都像寒风里的头的号鸟,缩著膀子来回跺脚。
我缩在被窝里乐得真想再唱两句,这叫什麽“机会总是给有准备的人”。天一蒙蒙亮,衙门开了,两个小官差拿著桌子,椅子往外一放,一撂纸往桌上一摆,喊道:“哪个想给王爷府上当差的上来填一张卖身契,王爷不喜欢闲杂人,凡是给王爷干活的,都得是他的奴才!价钱一律从优!有手艺的一百两,没手艺的五十两。”
“一百两啊~~”所有的人一涌而上急著要把自己卖给王府当奴才,我也是一窜而上,牢牢的抓住了小官差手里的笔,深吸了一口气,再深吸了一口气,在卖身契上画了两圈圈。小官差刚想收走卖身契,我连忙道:“等等!”拿过卖身契,上上下下看了两遍。
“看什麽看,你到底还要不要卖?”
“要,要!”我提笔蕴足笔力,划掉上面的圈圈,在下面端端正正画了两个更圆的圈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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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麽一大撂的卖身契就这麽被一抢而光了,没抢到的都在那里捶胸顿足,这年头要把自己卖了,那也是不容易的。
王府是今年年初县令下令建的,装得要多奢华有多奢华,光门前的狮子便有千斤黄铜所铸,张牙舞爪,威风八面。我还当县令怕了,弄所邸招待马贼呢,没成想原来是招待王爷。
我心情激动地站在一大群优胜者当中,在王府後花园里挺胸凸肚的接受王府严管家的目选。严管家的姓起得很好,跟他的风格挺配,他穿了一件上好的灰绸衣,下巴蓄著山羊胡须,随著他嘴唇里的嗯哈的单音节一抖一抖的。
得到嗯的奴才都很幸运的被带到了左边分配到了一套黄衣服,据说那是内堂的奴才才能穿的衣服,衣料要比外面干粗活的才厚实的多。得到哈的奴才就惨了,被带到右边领到一套灰衣服,这是王府里面最下等的奴才。
严管家的眼神终於落到了我的脸上,我死死地盯著他的嘴唇,等著他的那个嗯字出口,嘴唇动了,问:“你以前在王府干过没有?”
“啊?”我一时大脑没反应过来。
“我怎麽见著你这麽眼熟?”
愣了半晌,我舔了一下嘴唇道:“我娘说我的长相有眼缘,容易叫人看著眼熟。”
严管家哼了一声,道:“问句闲话也要想半天,脑子肯定不行,去左边吧!”
‘我哪里知道您老人家是在问闲话啊~~~您这不是坑我吗?’我哭丧著脸拖著脚走到左边的行列,一个黄衣的奴才立即将一套灰色的衣服甩到我怀里。
划好奴才们的层次,自有各个领头太监将新来的手下带走,我跟上了外面大厨房的李公公,穿过七弯八绕的抄手廊正要走出花园,就在这个时候,有两位修长的男子映入眼帘。
右手边上是一个身穿月牙色锦缎袍的男子,一块同色的发巾裹住了长发,发髻上一块紫色的宝石是他全身上下唯一有颜色的东西,他的肤色白皙,下巴稍尖,眉眼洋溢著一种淡淡的笑意。左边一名男子穿著火红色的纱袍,衬著他淡蜜色的皮肤,两道漆黑的长眉仿佛能振翅而飞,他的神色冷而严峻,仿佛只要站在那里,不说一句话便已经拒人与千里之外。他的一只手轻拂柳枝,声音也是微带沙哑,令人过耳不忘,淡淡地道:“我倒不是怕了他们两个,只是不爱呆在金陵那个是非之地。”
旁边那个穿月牙袍子的男子声音清朗,笑道:“我倒是怕了他们两个,没一个好相与的,只是这一次却是老十七的不是,他打小就不喜欢老十,可倒底兄弟一场,犯得著把老十往死路上逼。”
火红袍子的男子轻轻一哼,沙哑地道:“这还不知道是谁把谁往死路上逼呢?”
李公公见了两位连忙弯腰谄媚地笑道:“奴才小李子叩见两位爷,给您们请安了!”
月牙袍的男子笑道:“老李,你一下子添了这许多徒孙,这逢年过节的可又多了不不少孝敬!”
李公公笑得满脸都打了褶子,连声道:“多谢十六爷美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