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方也是好心,替自己手下的人开脱。杜成明听到,“嘶”地倒吸冷气:“他怎么敢……”
“那你们工资怎么不直接发给谢可颂?”展游直接说。
负责人霎时噤声。
电脑荧荧亮着,展游的背景是一间全幅玻璃的小会议室。现在伦敦早上10点,天气阴,自然光很差,显得他神情愈发阴沉。
不照顾他人情绪,不带新人,这才是展游原本的性格。
“如果你们原本就是这种拖拖拉拉的工作节奏,那你们确实能力不足。”展游很不耐烦,不停地转着指尖的钢笔,“只不过有人帮你们解决掉了。”
负责人:“是、是……”
“这次算了。”展游没有趁机发挥,最后淡淡地讲,“不要再找借口。”
手机摆于桌子对面,在展游说话期间,不间歇地震个不停。锁屏界面上,消息折叠到根本分不清到底是谁发来的。
事情很多,一件一件做。中场休息结束,展游专注当下,没分半个眼神给手机。
“继续开会吧……”展游低头看下一页资料,忽然道,“小青。”
“在的。”柳青山应声。
“你在国内,以后他们有什么东西交上来,你辛苦看一眼再汇总给我。”展游说。
“哦,好。”柳青山顿了顿,难得犹豫,“还有……”
“有困难?”展游随口问,“你已经拉到极限了,忙不过来?”
“哦不是,我还可以啦。”柳青山觑了眼其他同事,支支吾吾,“就是……”
“就是什么?”
“嗯……”
怎么柳青山也这幅样子。展游心火“噌的”一下旺起来,把钢笔一扔,猛地望向屏幕,说出口的每个字都火药味十足:“有话能不能直说?今天一个个到底怎么了——”
“——我不知道这个场合提合不合适。”柳青山举起手机,展示跟谢可颂的视频通话界面,“但我只是想告诉你,小谢醒了。”
展游怔住。
静了几秒,捏着鼠标的手迟缓地拖动,放大柳青山所在的那个视频框。
隔着两个屏幕,彼此的面目失真、模糊。小小的手机里住着小小的谢可颂,小小的谢可颂穿着蓝白条纹的病号服,嘴巴也动了动,好像在说什么,但是耳道变得鼓噪,展游听不清。
上半身情不自禁地前倾,瞳孔仅剩下两个方形的小点。展游好像变了个人,周身戾气消失,脸上闪过一丝罕见的恍惚。
失而复得,复杂的心绪翻涌而上,堵住了咽喉,几乎令人难以呼吸。展游轻轻拿掉眼镜,喉结动了动,缓慢地揉压鼻梁山根。
眉间的沟壑越来越深,鼻腔的酸楚也无法缓解,在手背的掩饰下,他弯了弯嘴唇,发出今天唯一一声如释重负的轻呵。
“发条消息……”展游低喃着,摸索着去拿手机,把文件翻得乱七八糟。
可是千言万语在展游的手机屏幕亮起来的那一瞬,全都骤然消散。
因为展游不应该。
“好了,开会吧。”展游重新拿起平板电脑,声线平稳,却隐含着几不可闻的颤抖,“我们先……开会吧。”
*
谢可颂被送进医院的那天下午。
展游跟银行的会议,持续了整整四个小时。
从下午两点到傍晚六点。展游对谢可颂情况的了解,不过是中场休息时,躲开人群,在消息摘要里匆匆瞥到的“情况稳定下来了……”
尽管展游想尽办法脱身,等他拖着行李箱从公司走出来,并急忙赶到医院时,已经过了晚上七点。
展游的航班已经改签过一班,最迟他七点半就要走。
留守在医院的同事接到电话下楼,展游跟着人往院部走。
一路上,他沉默地听同事给他讲谢可颂的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