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身为君王,他本能地想要获得更多的服从,而非一旦有事就被人怼脸,然后忙不迭的解释增加沟通成本,影响办事效率。
所以赵昕把问题抛给了狄青:“狄卿,你是主管军事的枢密使,你的意见呢?”
众人的目光齐刷刷地投向了狄青,这位枢密使原本是被他们拉来凑数的,可别说出什么不中听的话来
????
。
但也只是一点点担心,毕竟这位狄枢密入京后一直很低调,除了为官家提亲无法推脱大大出了一番风头,整日里恨不得把头埋在土里假装自己不存在。
最出息的次子狄说也在成亲后一反常态地入了国子监进学。再加上他是范文正公简拔的,在军校生声势一日壮过一日的情况下,文臣们也愿意把他当做半个自己人,没找过他什么麻烦。
即便不投桃报李,应也能识得眉高眼低,讲话克制些。
唯有韩琦与庞籍这两位曾与狄青共过事的老上司顿感不妙。
狄青沉毅稳重,唯有以恩义结。当今官家可是在太子时就对他狄汉臣不薄。
果然,狄青用简短的话语击碎了他们的幻想。
“臣以为,三路军马行事迄今并未超出枢密院战前规划,皆无罪愆。至若章楶与章衡叔侄分管幽州军政之事,需敦促吏部尽快选官到任。”
唐介大怒,戟指狄青骂道:“狄青,你是想让大军不服朝廷管束吗!”
狄青叹了一口气,情绪复杂道:“吾只闻将能而君不御者胜。”
过去的他接了枢密院那么多阵图,有时候憋屈到真恨不得提刀入京,把枢密院那班画阵图的贼厮鸟们全部砍翻。
如今的官家总算是把阵图给废了,他焉能再为一己之私给后辈们脖子上套锁链?
有官家撑腰,他又怕个甚。
赵昕用手指轻敲桌案,制止了这场针尖对麦芒的争吵,毫不掩饰地偏袒狄青,对唐介道:“听清楚汉臣的话了?你不懂军事,朕不怪你,且去吧。”
唐介却似下了狠心,免冠跪地叩首,泣声道:“官家,狄青以军略为由,邀兵子之心,有挟军自重之意,是奸臣啊!”
所谓兵子,也是军人蔑称之一。
狄青就是再笃定赵昕会护着他,如今挨了这么个弹劾也是吓得不轻,同样免冠跪地,准备为自己辩解。
赵昕抬手止住了他的话语,不怒反笑:“是吗?可朕觉得狄枢密是忠臣呢。”
唐介也是豁出去了,脖子上青筋条条绽出,梗着脖子道:“昔年的太祖皇帝又何尝不是周世宗的忠臣呢?”
要不然也不能坐到殿前都点检这个至关重要的位置。
可世宗皇帝才死一年,陈桥驿上便黄袍加身了。
跪伏在地的狄青开始无法自控地发抖。
此诛心之言,胜过他在战场上所经历的一切明枪暗箭。
赵昕闻言,周身气压唰一下就下来了。
连富弼等人都无法承受,默默从圆凳上起身侍立。
赵昕看着唐介,笑容很冷:“可朕不是周恭帝那般的黄口孺子,垂髫小儿。
“就算有人想要效仿太祖皇帝昔年行事,那朕问问你们,你们当中又有谁打算做石守信,王审琦呢?至不济做个张永德?”
石守信与王审琦都是赵匡胤的义社十兄弟之一。
赵匡胤之所以能在陈桥驿黄袍加身后顺利返回京城,兵不血刃夺位成功,这两位打开京城城门放赵匡胤入城的义兄弟是帮了大忙的。
至于张永德则是郭威的女婿,在当时可以算作周恭帝柴宗训最可以倚靠的国戚,却也在赵匡胤夺位后选择了缄口不言。
扒黑历史整诛心之言是吧,那就比比谁更狠好了。
反正我目前这具身体可是太宗子孙,太祖的黑历史和我有什么关系?
人不要脸尚且天下无敌,何况赵昕是在用天子的身份玩赖呢。
眼看着连富弼都要跟着跪,为了一劳永逸,赵昕干脆把路堵绝,话说死。
“诸位若觉得朕无能,不足以担天下之任,太上皇就在东郊行宫修道,可自去迎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