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得民间怨声载道。治事繁杂,地僻民刁朕都能够理解。
“所以下头进士科出身的知州、知县,聘请综学科中的士子成为他们的钱谷师爷、刑名师爷处理诸般相应事宜朕也从来没发过异声。但忙得没时间管,和根本不会应当是两个概念吧?
“作为父母官,正印官,不识五谷,不通水利,不明术算,不晓律法,还无仁民爱民之心,终日里悠游度日,高卧不起。
“将政事完全交托给师爷和属吏们,自己却可仰仗其利功成名就,青云直上,百姓说不得还要多遭一份盘剥。
“这样的正印官朕要来又有何用?既然掌握一技之长的师爷们也能牧养生民,还牧养得比他们更好,朕又有什么理由不拔高诸科呢?”
即便富弼早早猜到官家是因为这个理由整饬科举,但猜到和如今面对面遭受批评完全是两个概念。
一边心里嘟囔着官家继位名实相符后整个人堪称脱胎换骨,气势日隆,一边整个人俯身下拜请罪道:“臣未能调协百官,为官家分忧,是臣之过也。”
赵昕捏了捏山根,仿佛在缓解疲惫一般,随即又换了语重心长的模样道:“彦国你言重了。你的功劳,爹爹与朕都是看在眼里的。
“但朕已不是垂髫幼童,自有分析决断。国家为今之弊何也?黄钟毁弃,瓦釜雷鸣算不上,但颟顸庸碌者时有见之。
“富卿,对一个木桶能装多少水起决定性作用的可是最短的那块板。制科若只取宰执之才,纵力能擎天,恐也独木难支啊。”
富弼眨眨眼,试探性地问道:“官家的意思是……”
“朕改制科,是要拔擢郡县之才。允诸科应试,也是欲选其特长,分而用之。譬如黄河沿岸州县,用水利科中举的士子岂不是两相得宜?”
富弼沉吟半晌,终是缓缓点头,认同了赵昕的解释。
有治理黄河这个由头顶在前头,倒是勉强可以向百官交差了。
但赵昕可是一个好官家,怎么舍得让富弼难做呢,随即又抛出一个香饵道:“不过制科所设,是为求异才,朕初登大位,也不可行事太激。朕为此次制科拔擢之才,还增设了一道面试。”
赵昕脸上写满了快来问我啊五个大字,富弼自然也不会扫兴,凑趣问道:“臣敢问官家,这面试是?”
赵昕语气十分淡定地丢出一道惊雷:“梁鹤传回消息,耶律洪基病了,病得很重,恐怕没几天好活的了。宋辽兄弟之邦,朕又新登大位,派出个使团去探望一二,重申两国睦邻友好之意怎么样?”
明明赵昕嘴上说的是睦邻友好,但富弼就是无端地感受到了一股寒气,有个不好的念头自脑中浮现。
辽国游牧起家,皇位承继紊乱,闹出许多事端,内斗是按户口本来死的。
如今的辽主耶律宗真正年富力强,行事也颇有明主气象,哪怕立有皇太弟,但长子耶律洪基已壮,让人有足够的理由相信,他能把皇位承继问题解决,让辽国拥有一个稳定的高层环境。
但耶律洪基这个实际意义上的太子重病濒死就说不定了……
耶律宗真的次子耶律和鲁斡比新继位的官家还要小三岁,也从未闻听有什么异乎常人的聪慧之举,想来也就是个中人之姿。
那位皇太弟耶律重元难保不动心思。
他的好官家派出使团声明睦邻友好之意是假,借机窥探辽国虚实才是真的。
而且有梁鹤在其中搅合,辽国恐怕想不内乱,平稳过度都难!
伐辽之战不远矣!
富弼此时哪里还顾得上什么制科变革,一大堆劝阻的话瞬间就涌到了嘴边。
辽国哪里是好打的!就算是要打,也不能选在刚刚平夏完毕的节骨眼上打啊。
这要是败了,好不容易收复的夏土不得造反啊!
但赵昕只是摘下荷包,从中摸出两颗糖放到嘴里嚼嚼,然后抽出一本劄子让陈怀庆转交给富弼:“这是范相的平辽遗劄,彦国你看看吧。
“还有,朕欲招狄汉臣回京任枢密使,拟定平辽军略。”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富弼哪里还能不明白。伐辽一事,他的好官家心意已决,说予他知根本不是同他商量,而是通知。
通知他做好面对百官诘问,大军一应后勤保障的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