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长的沉默过后,叶星辞轻轻吐字,惋惜而决绝:“备战。”
两军列阵相持,骤雨忽至。
雨水冲刷着叶星辞的皮甲,暗红披风沉甸甸地贴在他背上。他嫌碍事,解下扔了。极目远眺,兆安城巍峨的轮廓,在雨幕中隐现。
“禀将军!”斥候飞马而来,四蹄溅起泥浆,“宁王爷率领的西北边军前军,已突至西郊,欲与二位将军合歼兆安守军。”
叶星辞胸口一热。昨天还有一百多里,今天就到了。
他沉声对斥候道:“你持节去齐军阵前,将我军即将会师一事告知陈将军。最后问他一次,是否归降。”
“遵命!”斥候手持长三尺、缀以三重旄牛尾的旌节,朝齐军驰去。片刻归来,嘴里喷着雨水,高声道:“他说,还是那句话,死战不降!”
叶星辞微微提了一口气,点点头。
“叶将军,你来指挥。”吴霜肃然道。
令旗挥动,两军战阵渐近,飞蝗般的利箭穿透雨幕。弓弦绷紧的嗡鸣,令雨滴在空中震颤。叶星辞抹了把脸上的水,手中长枪划出青芒:“楔形阵!”
令出旗动,重骑突阵,轻骑穿插。铁蹄砸地的闷响,甚至盖过了雷声。
战场之上,人如纸片般被撕碎,战马拖着濒死的骑兵狂奔,血浆混着雨水,汇成溪流。
高举的令旗在雨中划出血色弧线,示意变阵。原本规整的昌军步兵战阵,陡然化作一个个百人小阵,黑潮般从四面八方渗进敌阵。
“跟我冲!”叶星辞亲率轻骑透阵而出,挥枪斩断射向面门的羽箭,震动令他的虎口微微发麻。雨水顺着甲胄缝隙灌进来,又被一腔热血的胸膛捂热。
忽然,泥泞的地面一阵翻涌,什么东西破土而出!齐军竟在战场埋了铁蒺藜网!
“陷阱,闪避!”
铁网拖动,战马哀鸣跪倒,两军骑兵滚入泥泞,一损俱损,地面绽开团团血雾。叶星辞死勒缰绳,堪堪避开陷阱。雪球儿一声长嘶,前蹄高扬,将他甩下马!
“当心!”于章远纵马驰来,俯身拽了一把。叶星辞借力再次翻上马背,雨水和冷汗混在一起,好险!
“擒住敌将!”叶星辞绕过铁蒺藜网,直奔中军,撕破敌阵,突在陈将军眼前。他长枪横扫,对方以马刀格挡,力大无比,震得他能听见自己心脏撞击肋骨的声音。
一击之后,二马错开。
再次错马的瞬间,陈将军的马刀斩向叶星辞的左腿,被灵活的枪尾弹开。枪杆如长蛇昂首,枪尖穿透雨幕,直刺对手咽喉。
“看枪!”
陈将军仰头闪避,叶星辞要的就是这个!他一拧腰,紧接一计回马枪,在对手颈后挑开血花。
对手砰然坠马。
叶星辞抖腕甩落枪上的血珠,瞥着血泊里那柄仍在震颤的马刀。而自己的枪杆上,多了道新月状的斩痕。
他默哀一瞬,随即高喊:“主将已死!投降不杀,伏低不杀!”
昌军随之应和,将消息传遍战场。早已显出败势的齐军渐渐溃散,又被另一路大军堵了回来!
西边传来号角声。
地面震颤,那是上万铁骑奔腾才会有的动静。叶星辞举目,望见漫山遍野的“昌”字旗和“叶”字旗,心头热血激涌。
他的逸之哥哥,如约而至。
“会师了!是宁王爷!”昌军爆发出热烈的呼喊,其中有不少整编而来的齐军。他们热泪盈眶,跟着欢呼,倒不是对摄政王有多深的感情,而是喊着:“仗打完了!我活下来了,要回家了!”
兆安守军溃败如潮,纷纷放下兵器,伏低在地。齐国最后的精锐不在了,烂漫原野成为尸山,青油油的稻田化作血海。
“逸之哥哥!”叶星辞策马相迎,挥动着马鞭,唇边绽开灿烂的笑。霎时云销雨霁,天地间倏然一亮。
楚翊一身轻甲,停在浴血的美人面前,仔细打量。确定他没受伤,才松了口气,发出一声朗笑:“小五,你又打胜仗了!”
“逸之哥哥,你可真快!”
“哎,说快不好听。”
雪球儿也很兴奋,围着楚翊的黑马兜圈,用大脑袋顶蹭,跟老朋友打招呼。
“九爷啊,可是牵肠挂肚。”随后而来的四哥大笑着驱马靠近,脸上的刀疤染着风尘,却也意气风发,“江上一开战,我们这边也省力了,原本试图抵抗的州府望风而降。九爷可急了,饭都在马上吃,做梦都是和你会师。”
楚翊看看四周攒动的将士,双耳泛红,似乎在幻想另一种“会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