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叶星辞竟从胜利中感到一丝倦怠。
开城献降的齐国官吏粉墨登场,把脸一抹,成了昌国的臣子,崭新的清官。所有贪腐之举,都归咎于朝廷的弊政,或推在夏小满身上。
有心整治,不是时候。继续留任,又犯恶心。
叶星辞倾诉这些烦恼时,楚翊云淡风轻,说急不得,慢慢来。革新江南的吏治,将是一个漫长而艰巨的过程。
傍晚,夫妻俩在江堤散步。
时而比量身高,时而比量手掌。楚翊站得挺拔,生怕被比下去。叶星辞跳到他背上,大笑道:“到了明年,我准比你高!”
夕阳西沉,天穹染上金红,流霞漫至江心。江鸥低徊,荡碎云影。
叶星辞拥着楚翊,下巴搭在对方肩头,静静地赏景。晚霞柔化了彼此硬朗的轮廓,熏风拂过,两个人几乎相融。
“小五,明天你该动身回去了吧。”楚翊轻声提醒。
叶星辞“嗯”了一下,望着江面巡弋的战船,意犹未尽。
楚翊无声地笑笑,早已摸透了这小子的心思:“不如,我接替你去西南带兵,也能顺便给投降的官吏立威。你留下,协助吴将军渡江,她也是这样想的。水战时,你护好自己。过了江,你与她共同指挥。”
叶星辞一愣,跳到楚翊面前,歪头问:“你去带兵,能行吗?”
“当然!”楚翊蹙眉后仰,拍了拍胸口,“你爱不释手的兵书,可是鄙人的拙作。”
“哈哈,我不是这意思。你好久没带兵了,怕你身体吃不消。”
“放心,游刃有余。”楚翊口吻轻松,“而且,比起你,我老丈人更怕我,我镇得住他。”
叶星辞笑着点头。
胜利在望的感觉,令人安心。像朝阳还未升起,但天边已泛白的那一段时光。
他望进爱人的双眸,一字一顿:“我们在兆安会师!”
四月廿六,深夜。
子初,全军起床、造饭。检查兵器,披甲以待。
七万水军,连续多日食用牲畜家禽的肝脏,所耗甚巨。其成果,便是黑暗中那一双双炯然有神的眼。
子正,战船启碇。石碇出水的声响,像钓到一尾大鱼。
叶星辞立在一艘楼船的甲板,手持刚刚打磨的长枪,枪刃在月色下折出冷冷青光。江风掠过耳际,带来湿润感,有点暧昧。
他抬头看向飘扬的旗角,东北风。
昨夜北风,吴霜却按兵不动,她断定齐军江防必然加强戒备,不如等东北风或西北风。只需调整船帆,一样好借力。
叶星辞怕晕船,只吃了几口饭,不饿就行。
“哕——”身后传来压抑的干呕声,于章远和宋卓都晕船了。叶星辞胃里也翻腾了一下,叹了口气,摸出一袋梅子干递过去。
“别告诉罗雨,我俩在开战之前晕船了。”于章远嘟囔。
“更不能说,我俩靠吃酸的来缓解。”宋卓嚼着梅子干,“我都能想到,他嘴里会冒出什么话。”
叶星辞扶着船舷大笑,那笑颜足以点燃黑夜。
舰队熄灭灯火,借风力和人力向南航行。有时并不走直线,而是借风走蛇形。桨手气力有限,必须节省。